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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牛羊空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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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春尽江南—>客从远方来(1)(2)3)(4)—>但愿不负月与酒—>殊途同归—>越人歌—>画眉—>画地为牢—>元夜—>皎皎—>塞上牛羊空许约



楚乔传同人,因为将原著中酱油女配设定为清河郡主的关系,也可以看作和独孤天下的crossover。
“皎皎”的番外后续,cp很多,而且高甜。本篇中,乐小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金砖体质。


1病重

初夏时节的燕北草原上空,漂浮着大片大片的流云,晴空万里,鹰隼高飞。一年中只有到了这个季节,才有些万物复苏的况味。

可这阵复苏的风却没有吹到燕北的王宫,月前,在魏国大军压境之际,本该御驾亲征的燕北王却因头疾发作倒在宫中,至今仍昏迷不醒,宫中的太医纷纷束手无策。夫君的生死关系着整个燕北的存亡,在多方救治无果后,燕王妃萧玉也不再隐瞒,索性召告天下,悬赏黄金百万,在民间求访名医。

起初,跃跃欲试的人很多,其中也不乏投机之人和别国的暗探,身为前大梁密府的话事人,萧玉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漏洞,在以沽名钓誉为由连杀数位名医之后,立刻,街上的王榜就再无人敢揭。

是日,在朝议之后,一身华服的年轻女子揉了揉眉心,翠翘在云鬓间微颤,她深深叹了口气。

大军压境,带兵的又是传说中的修罗杀神宇文护,他不仅是如今魏国朝堂炙手可热的红人,还刚刚被魏帝下旨赐婚,成了清河郡主的未婚夫。

清河郡主,自己一年前派死士去建康刺杀乐婉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还会有冤家路窄的这一天。

“王妃,您累了好几天了,今日还是早些回宫安歇吧。”心腹青苇上前劝说,却只见萧玉摇了摇头,“不急,今天,还没有人来问诊吗?”

水至清则无鱼,她是不是做错了,那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日,她就束手无策一日,相比于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抓几个不成气候的探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本事。

萧玉正无奈苦笑时,突然有宫人匆匆走来,上前禀告道,“启禀王妃,有一名女神医,自称精通金针渡世之术,可以让殿下醒过来。”

“快,快召进来!”连日的忐忑担忧后,萧玉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喜色,急切说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前殿,见到了前来揭榜的神医。

为首的是一个白衣女子,身段婀娜多姿,脸上带着风帽,遮住了真容。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青衣婢女,同样用面纱遮住了脸。

“水享见过燕王妃。”两人下跪齐齐行礼,奇怪的是,她们行的是最正统的魏国宫廷礼节,姿态行云流水漂亮之极,显然经过严格的训练,连一般的大家闺秀都不能与之相比。萧玉见状微微皱眉,“水享?好奇怪的名字,不似是真名。”

水享,她在心里反复默念,等一下,两者合一,不就是一个淳字?元淳公主!

几乎在她明了个中关窍的同时,殿下的白衣女子抬头直视她的双眼,微微点头,“你们都下去吧。”萧玉会意,一边挥退宫人内侍,一边走到白衣女子的身后,相比于元淳,此刻她更好奇跟在元淳身后的是何方神圣。正当她准备伸手去揭开青衣婢女的面纱时,对方却抢先一步,露出了真容,“王妃真是好眼力,我就说随便行个礼就好了,太认真只会让您看出破绽来。”

此刻在殿上言笑晏晏的人,正是不久前刚受封为清河郡主的乐婉怡。而站在她身侧的白衣女子,此刻也摘下了风帽,姿容清丽绝世,赫然就是失踪多年的大魏八公主元淳。

可惜了,在乱世中曾搅动风云的女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可自己最想见的那一个,却还是没有出现。在感慨冤家路窄之前,萧玉第一反应却是失望和怅然。

她把燕洵旧疾发作不省人事的消息昭告天下的初衷听上去甚为荒唐,可是如果,如果那个女人来了,会不会,她的夫君就可以醒过来了?

还真是狠心啊,虽然前尘已远如云烟,可曾经并肩携手的同伴生死垂危,那个女人,也是如此漠然吗?更别说,燕洵此番会倒下,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燕王妃眸中的失望没有逃过乐婉怡的眼睛,“王妃虽然把燕北王病重的消息传遍天下,可唯独青海那边,因为青海王妃有孕在身的缘故,王上思虑再三,封锁了消息,没有让她知道。她若知道,未必不会来。”

青衣女子一边开口解释着,一边不忘在心底腹诽,萧玉居然还嫌楚乔没有亲自前来,也不想想自己的夫君当年是如何险些让人家夫妻二人葬身冰湖的,玥公子没有趁火打劫,已然是还念着旧情的缘故。

更不要说淳公主一听到消息,就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偷偷从东胡前来燕北,裕王心急如焚,又不敢把风声透给青海惊扰了楚乔安胎,居然飞鸽传书到了美林关向她求救,害得乐婉怡也只能星夜收拾细软,在未婚夫的眼皮底下悄悄跑路。

此番她若是还有命回去,只怕还要迎接一场狂风骤雨,如此牺牲,萧玉居然还嫌她们没有诚意?

如此还真是毫无转圜的可能了么,那个女人又有孕在身,就算她此刻有心去青海抢人,也是千难万险,别的不说,就是青海王宇文玥那一关,就足够让一切计划都变成空想。“既然如此,元淳公主,还有乐小姐,不,差点忘了,应该是清河郡主,二位贵人不远万里突然出现在我燕北境内,又有何企图呢?”

燕王妃一本正经的说着外交辞令,语气不善,对面的青衣女子听了却应答自如,“我们揭了王榜,自然是为了救治燕北王的病情而来,柱国大将军有心和燕北和谈,燕北王却病倒在床榻,让人心忧,多拖一日,北境的局势越不容乐观,别的不说,草原八部可是蠢蠢欲动,还有漠北的部落家族们虎视眈眈,殿下膝下无子,王妃您恐怕也是独木难支。”

乐婉怡三言两语,说尽萧玉心中隐忧,燕洵虽然早说过若有意外,愿把江山托付给自己,可是,眼下连孤儿寡母的局面都算不上,她又以何名义去守护燕北?

“一码归一码,如今局势紧张,王妃何不暂时与我放下旧怨?”乐婉怡话锋一转,“再说,王妃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淳公主吗?”

昔年淳公主对燕世子的痴情举世皆闻,天上地下,谁都可能伤害燕洵,只有元淳,永远不会。对于这点,曾化名为访琴的萧玉当然清楚,她点了点头,向白衣女子郑重行了一礼,“那殿下的病情,就全仰仗公主了。”

“王妃言重了,我也只有三成的把握而已。”对于萧玉的大礼元淳不躲不让,神色淡淡,“我隐居山寺的这些年,有云游来访的神医教了我一套针法,每隔一个时辰一次,连续七次方成,施针时也得有人守着,不能干扰。”

“那简单,事不宜迟,本宫现在就让青苇随公主前去,听候一应差遣。”说完萧玉素手一挥,青苇就走到元淳面前,为她带路,而萧玉也没忘记在场的另外一人,“至于郡主你,和本宫在外等候如何?”


2 楚妃

萧玉命人在殿前的合欢树下摆上茶桌,邀请乐婉怡入座。身为南梁的长公主,她嫁来燕北后,也把南朝的器具和风雅都带到教化粗犷的草原。细细品着有兰花气韵的岩茶,乐婉怡不由想到了此前在青海喝到的那一杯,如果没有家国立场之分,或许玥公子和长公主,也未必不能共谱一段佳话吧。

也不知天上的月老在安排世间的姻缘之事时,是怎么样的想法,红线绕了千匝,最后终成眷属的,却是世人眼中有天壤之别的两人。

乐婉怡放下茶杯,开口问道,“燕王殿下素来患有头疾,可这次为什么会发作得这么厉害?”

听到对方的询问,燕王妃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纤纤素手,静静地摩挲过一圈杯壁,“殿下征战沙场多年,出生入死,可这世上,能真正伤到他的东西,依然只有一个。”

还是那段求而不得的感情吗?可是伊人别嫁已久,今次也不是第一回为人生儿育女,到现在才想起来伤心,会不会有些太迟?

乐婉怡不解时,突然有宫人慌慌张张地上前奏报,“启禀王妃,朝露阁的袁美人殁了。”

“袁美人?”萧玉呢喃了一句,片刻后露出复杂的神色,“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死了?”

“是悬梁自尽,被发现的时候,尸身已经凉了。”

宫人退下后,萧玉蓦地发出一声叹息,“那位刚自尽的袁美人,就是导致殿下突然发病的罪魁祸首,那夜,在寝宫中,她突然和殿下发生激烈的争吵,随后用刀划破了脸自毁容貌,殿下气急之下将她从侧妃贬为美人移居冷宫,然后,就重重倒在了地上,再也没醒来。”

燕洵的急病发作,就因为和嫔妃的争吵这么简单?乐婉怡一脸的不相信,“看来那位袁美人一定很得宠爱。”

“是啊,”说到此处,燕王妃轻轻笑道,“半年前,袁美人还不过是个出身贫寒在浣衣局当差的奴婢,因为得罪了管事受尽凌辱,不堪奴役后打了管事一顿,夜半逃跑时慌不择路撞到了殿下的车驾,殿下一见钟情,便册封她为,楚妃娘娘。”

楚妃?这个封号甫一听入耳,着实让人心惊。

似曾相识的桥段,楚妃,争吵,自毁容貌,旧疾发作,连在一起足够拼凑出前因后果,乐婉怡语气犹豫,斟酌着说道,“楚妃,燕北王还真是,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

萧玉却摇了摇头,“本宫反倒觉得,让人说不出什么好的是袁氏,明明靠相似的容貌和性情足以享一世宠爱无忧,她却偏偏不要,到头来让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她说到此处,抬头却看见对方似有所思的目光,“郡主为何要这样看着本宫,袁美人无论是被贬还是自尽,可都与本宫毫无关系。”

身为大梁的长公主,后宫中的鬼蜮伎俩她使来自是得心应手,可用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毫无必要,说到底,燕洵不过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可怜人罢了,他既然愿意给足尊重和体面,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随便他再找个十个八个的替身来宠爱,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燕王妃既然义正严辞的撇清了自己在燕北王病重这件事上的干系,乐婉怡也顺势相信了她的说辞,不是萧玉,想来就是宫中别的妃嫔,嫉妒袁氏的独宠,所以趁机把昔年燕洵和楚乔的旧情泄漏给了她。

毕竟,当年那两人的爱恨纠葛,天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郡主即将与宇文将军大婚,真的要恭喜你了,宇文将军战功赫赫,才能出众,堪当郡主的良配。”虽然两人之间还有旧账没算,可此时此刻,既然已经可以一起在合欢树下心平气和的品茶,萧玉也顺口聊起了家常,“还好,将军与玥公子虽为堂兄弟,却毫无相似之处,若不然,本宫恐怕也要忧心郡主你,步了殿下的后尘。”

燕王妃以自家夫君为喻,是在提醒她,切勿随便寻一个与梦中人相似的替身,就托付了终身大事么?

对于这样带着恶意的揣测,乐婉怡也不恼不急,她就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萧玉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她伸手举起茶杯,径自泼到了地上,在对方微惊的目光中慢慢说道,“覆水难收,前尘已过,我自然是效仿王妃您,嫁与当世的英雄。”

殿外两国曾经的谍报头子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时,殿内却是幽幽静静,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床边,注视着眼前这张苍白瘦削面无血色的脸庞,元淳在心底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昔年一别,没成想再见时,对方真的因为头疾发作而不省人事,而她,再度假托了水享之名前来燕北。

只不过这一次,她是真心来为他救治的。

离开东胡的那个黄昏,夕阳西下,草原上微风吹拂,骏马成群结队,在牧民的驱赶下竞相追逐奔驰。孩子们绕成一圈,叽叽喳喳的比试着谁家的马儿跑得快,没过一会儿功夫,就被自家的阿娘叫喊着名字,回家吃饭。

草原上孩子们的双手,一手牵着阿爹,一手牵着阿娘,回各家各户的大帐中去,如此寻常的画面,却让跟在他们后头的女子看得眼中含泪,内心酸涩。

当年她还是长安宫中金尊玉贵的公主的时候,就在脑中凭空畅想过眼前的这一幕了。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华丽的衣裙钗镮,不要万民的一呼百应,也愿意远离父皇母妃,只求和她的燕洵哥哥永生永世的相守,生好多好多的儿女,在草原上牧马放羊,即使过着清苦的日子,她也甘之如饴。

多年之后,她终于亲眼目睹了草原上寻常人家的点滴生活,真真切切,可却也永远失去了想与他一起携手同行之人。

此后的年年岁岁,都是虚妄,只在梦中。

元淳心下惨然,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在行云流水的针法施展完了几轮后,在旁侍候的青苇惊喜得发现,燕北王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许,而女子的额头却是细汗密布。

“那边墙上的那幅画像,”施针的间隙,就在青苇微微放下久悬的忧心,正准备出去向萧玉禀告殿内的进展时,却突然听到了元淳轻轻的问询,“画的是何人?”

听到此话,青苇的心里咯噔一下,殿中四处挂着画,可她不看就知道元淳公主问的是哪一幅,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启禀淳公主,是宫中的袁美人,早先时候因为冒犯殿下被贬到冷宫了,殿下昏厥得突然,这幅画还来不及取下……”

不愧是萧玉一手调教出的心腹侍女,一张口虽未明说一切,却把宫中这些时日来的暗涌都一一道明。

听了青苇的话,元淳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冷笑,他此番病倒,居然是因为画像中的那个女子么?不过,还真的长得很像啊,丹青妙手,形神皆备,能在天地间找出一个酷似那个人的女子,也实在是难为了燕王殿下的一番苦心。

“阿楚……阿楚……”施针果然起了效用,病榻上的男子不仅面色红润了些许,此刻口中更是吐出呢喃话语,青苇见状大喜,而白衣女子闻言,则是立时伸回了去探燕洵额头的手,从鬼门关头走了一遭,即使坠入长梦,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那个人么,她一念未消,下一秒就被榻上之人下意识的握住了手,“阿楚……阿楚……我们一起回家……”

“去禀告王妃,殿下很快就会醒来。”片刻之后,元淳不声不响地径自抽出了自己的手,用白绢细细擦拭,一边居高临下地吩咐着青苇。


3 沉梦

燕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他已到了成婚的年纪,来长安看望他的母亲悄悄询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他低下头,羞涩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鼓起勇气,去宇文府青山院中向那只小野猫坦露了自己的心迹,而对方,居然也答应了。于是,顾不上好友那张寒如冰霜的脸,他向皇帝请旨,带心爱的姑娘回了燕北,在茫茫无际的草原上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没多久,他们就有了孩子,其后的漫长岁月中,他最喜欢牵着马,身后跟着一群儿女,而马背上坐着他心爱的姑娘。

沉梦未觉,只愿长醉不复醒。

可他睁开双眼时,眼前却是灯火通明的大殿,守在床边,看到他苏醒了,而泫然欲泣的人,是他的王妃萧玉。

“殿下,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萧玉罕有的失了风仪,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一众内侍宫人们也齐齐跪拜,高呼千岁,只有站在萧玉身后不远处的青衣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上却也多了笑容。

“清河郡主,”大病刚醒的燕洵,声音虚浮,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多谢郡主出手救治。”

这一个个的,都愿意把她当作无所不能的活菩萨,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淳公主在施完针后就率先离开了大殿,并要求萧玉不透露她来过的消息,所以对于燕王殿下的感谢,乐婉怡也只能欣然冒领,“殿下客气了,为了大魏和燕北的和谈,婉怡也是义不容辞。”

燕洵转身看向王妃,“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玉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燕北王的眼中,满载着温柔,与平日里杀伐决断冷面无情的样子相去甚远,一时间令身为枕边人的萧玉也微微怔楞,“是臣妾的本分。”

在一一道谢完后,燕洵扫视四周,挥手挥退了众人,“我与郡主还有要事要谈,都退下吧。”

萧玉恭声应和,带着内侍宫人们离开了寝殿,而殿外的合欢树下,白衣女子正拾起地上的花朵,低头轻嗅。

行善不欲人知,可不是她昔年认识的公主元淳啊,萧玉上前,柔声问道,“托公主的福,殿下醒了,公主不进去见一面再走吗?”

“谢王妃美意,不必。”

人生苦短,天涯路远,此时不见,下一次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心里这样想着,萧玉却也没有多劝,只是提议道,“殿下要与郡主议事,估计还要一些时间,公主若是不嫌弃,去本宫的宫中用膳如何?”

当大殿四周又变得空空荡荡时,瞧着眼前重病初醒的男子,乐婉怡心下不忍,也出言相劝道,“殿下的病刚好,还需静养不宜操劳,和谈之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殿下康复后再来美林关相商吧。”

“听说郡主刚去了青海,阿楚她,还好吗?”

阿楚?挥退了所有人,所谓的有要事相商,就是为了问她一个人的近况?乐婉怡暗自在心里摇头,抬眼就看到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美人的画像,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巧笑倩兮,纵马扬鞭,威风凛凛。

真的很像啊,难怪能集燕王的万千宠爱,“青海王妃一切安好,青海王爱妻之心,天下皆知,算算时日,两人的第二个孩子也快生了吧,不知会不会是一位小郡主。”

对方说得直白,可男子听了也不以为恼,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如果是个女孩,一定长得很漂亮,即使在风沙之地长养着,也会和她的母亲一般,像一块清亮的水晶。”

梦中,他们的女儿,就是那个样子的。

燕洵的语气只是淡淡,可其中蕴藏的深情,却让乐婉怡听了也不再多言。大病了一场,从鬼门关被淳公主死命拽回来的燕王殿下,此时此刻,返璞归真,眼下谈起旧爱时的样子,倒更像是回到了早年鲜衣怒马驰骋长安的燕洵世子,怀恋,深爱,遗憾,还有些许的释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事已非,若再不放下,又能如何呢,左右心上之人也不会再归来了。

也不知为何,看着此刻显得格外萧索和脆弱的一方霸主枭雄,乐婉怡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若是此生没有那么多的劫波要渡,谁又不愿意永如少年,与所爱之人在塞外牧马放羊,终此一生,再不理什么皇图霸业。

燕洵是如此,阿护哥他,也是如此吧,此情此景下,乐婉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还在美林关等自己回去问罪的未来夫君。若是他的爹娘还在世,不用颠沛流离寄人篱下遭人白眼,他会不会也永远是那个在月夜下舞剑吟诗的清亮少年?

“宇文玥自然会待她很好的,我也是病糊涂了。”男子不由摇头自嘲道,“不知东胡如何,淳儿和元嵩......”

天下皆知,她已退出谍纸天眼,可一个个的,不仅把她当成治病救人的活菩萨,还把她当成了江湖上无所不知的百晓生,明明燕北这些年无论在青海还是东胡都安插了不少眼线,又何须从她口中再确认一次故人的安好,乐婉怡一边默默腹诽着,一边还是老实回答道,“也都安好,东胡不少部落的族长之子都倾心于淳公主,对此裕王殿下颇为抱怨。”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一病,除了让燕北上下忧心,耽误了军情之外,似乎还耽误了郡主的婚事?”燕洵话锋一转,语气里有了少见的调侃,“还未来得及恭喜郡主,喜得良缘,待和谈的事一了,来日郡主与大将军成婚之时,燕北必定备重礼来贺。”

“多谢殿下,在此之前,婉怡与将军,会先在美林关,恭候殿下的大驾。”

话都说的差不多了,女子起身,颔首行礼告辞。在她转身离开大殿之前,却蓦地驻足,留下了此行的最后一句话,“弱水三千,斯人已去,殿下不如怜取眼前之人。”

斯人已去,久卧病榻的男子琢磨着故人留下的最后一言,久久不语,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墙上的美人图上,是了,斯人已去,即使他找百个千个像她的女子,也不会是他的阿楚了。

所有美梦转瞬成空,所有等待都化为空待,而他此生中曾经无数次翘首期盼的相守,也永远停留在了梦中。

誓约犹在,无人相践。

在殿外等候的燕王妃萧玉,还未踏入殿内,就看到夫君怅然若失的神情,她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回头向宫人低语,“传我的令,以后谁都不准在殿下面前提起袁美人的死讯。”

即使只不过被当作那个人的替身而已,可他,也未必真的没有投入半分的感情吧。他好不容易醒来,燕北也还需要他,儿女私情上,还是不要再让他觉得难过了。

这或许也是她可以为自己的夫君所做的不多的事之一吧。


4 三秋

乐婉怡离开美林关前曾觉得,燕北一行,去时容易,归程却难。

等到她回去时,是要进城向未婚夫请罪,还是直接回长安向柱国大将军复命。古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她也知,她已不告而别在先,若是自己就这样直接回了长安,只怕不仅婚事要泡汤,更是会彻底惹怒宇文护,一意孤行进攻燕北,破坏她也算是九死一生换来的平衡局面。

情路多舛,婚事更是一波三折,要是再退一次婚,她是真的可以去南梁和萧策相依为命了,也不知她临走前埋在宵里山行宫梅树下的那坛酒,还在不在。

可真的当她踏出燕北王宫时,那样胡思乱想的念头却已烟消云散。

为了防止燕洵和萧玉过河拆桥,她和元淳连夜离开,在把公主安全交给东胡派来护送的人之后,她就乔装打扮成燕北普通的牧民之女,一路且行且停,借此机会一览塞外草原的风光。直到半月后的一个黄昏,才堪堪抵达了边界。

城门已隐约可见。女子轻盈的跳下马背,回头却瞧见驿路边的柳枝,在盛夏时节,还未全然凋零,一时兴起,便上前去折了一枝。

“阳关折柳,郡主是要与本将军告别吗?”熟悉的声音在后背凉凉响起,乐婉怡听了蓦地一惊,回头果然看到了未婚夫黑甲黑面,定定地看着自己和手中的折柳,“阿护哥,你,你怎么我知道我今日会到?”

换来的不过是男子的一哂,“郡主还真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活菩萨了,要不是我派人随行护送警告,你真当萧玉会好好的就这样放你离开?”

宇文护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一身牧民装扮的女子,“不知草原上的马奶酒,郡主饮够了没有,若是还没有,不如余生就留在燕北,也不必回长安的囚笼之中了,天高地远,岂不快活。”

对于她的不告而别,他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冲冲地斥责于她,而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嘲讽的话,便转身离去,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对她失望至极。而乐婉怡也没有拔腿就追着上去,反而用力一抛,下一刻手中的柳枝就落到了男子的怀中。折柳送别,她是真的要与自己诀别?

“燕北也好,长安也罢,皎皎此生,只想留在你的身边而已。”下一刻,只听女子静静说道,说完她随手把马系于柳树下,一个人不进也不退,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漂浮的大片流云。

回回山的秋色再美,草原上的马奶酒再醇厚香浓,若是错过了此生的挚爱,也不过是一场虚无,昔年她自我放逐于建康时,日日看着倾城的拓枝,夜夜醇酒美人不知今夕何夕时,大约也是那样的心境。

怜取眼前人,她最后留给燕北王的忠告,也是留给自己的,不过还好,她比对方幸运的一点在于,或许自始至终,她都不曾错过。

“皎皎何时,也学得如此矫揉造作了。”乐婉怡的话成功挽留住了宇文护的脚步。他的未婚妻,作为谍者中的翘楚,善于辞令,舌灿莲花,可他却从未从她口中听过这样动人的情话,一时间竟然不能辨别是真心还是敷衍,

“还有一句,不知将军愿不愿意听,”女子笑意清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古人所言,今时方有所体会。”

她之所以离开燕北王宫后没有急着回来,而是去草原盘桓数日,不是因为不敢回来接受未婚夫的怒气,而是其心已定,便不在乎是快马加鞭,还是走马观花了。

无论身处何方,她终究是要回到他的身边的。

人语驿边桥,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一对璧人的倩影,宇文护叹了口气,确定自己对她还是无计可施后,主动上前,一手接过了牵马的缰绳,一边牵住了女子的柔荑,“你此番违抗了我的军令,不是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可以轻轻揭过的。”

“是是是,皎皎错了,任打任罚,都听阿护哥你的。”女子眉眼弯弯,两人也不急着进城,而是在驿路上慢慢的走着。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条路永远都走不完。

情好旖旎之时,女子却突然停下脚步,绕到未婚夫的身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大眼瞪小眼的,看得对方不明所以。

良久后,她才心满意足的长吁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怎么看,你长得都和玥公子一点都不像。”

虽是同族兄弟,可两人的母亲一个来自西域,一个来自江南,使得原本就因疏远的血缘而不相似的外貌看上去更是毫无相似之处。

不过别说,玥公子如高天明月萧然出尘,和他相比,自己的这位未婚夫,也是秋菊春兰,各擅一时。

不仅外貌不像,性情更是有天渊之别,还好还好,这下她看萧玉还有什么可以置喙的!

对于乐婉怡莫名其妙的庆幸之语,宇文护听到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我不像宇文玥,你很难过吗?”

乐婉怡连连摆摆手,“当然没有,不像才好呢,不然像燕洵因为楚乔的缘故宠爱别的女人,让别人怀疑我也是把你当成玥公子的替身,可不是冒犯了阿护哥你。”

自从被赐婚之后,他们相处也有些时日了,就像他爱唤她为皎皎一样,她也把称呼当成了钳制对方的命门,宇文护耳中听着小女子一口一个阿护哥,再大的怨气,也无处可出,只能嘴上忿忿地说着,“瞧你的样子,风霜满面,我刚才远远一见,还以为是哪家的野丫头跑了出来呢!”

“哎,燕北这样的风沙之地,也不知来自南朝的燕王妃是怎么活下去的,我看她倒是好好的,肤光胜雪,风采依旧,”女子一听也开始抱怨起来,发出长叹,“特别是燕王妃身上的那件衣服,轻如蝉翼,流光皎洁,想来就是南梁最有名的月影纱了,改天等我回长安了,就写信让萧策也送我一匹……”

乐婉怡正喜滋滋的暗自筹划着,一只手却被人牢牢握紧,只听对方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要是喜欢,我派人帮你寻一匹来就是了。”

好啊好啊,省的她再欠萧策一个人情。不过她也是随口一说,他那么紧张干什么,还把她的手也捏疼了。

将未婚妻眼中的雀跃光芒收入眼底,宇文护不慌不忙地接了一句,“如果真的有传说中的那么好,改日就用它来缝制郡主的嫁衣吧。”


尾声:同心

青海,星月宫。

楚乔对元嵩和蒙枫拖家带口的突然来访又惊又喜,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元淳也随后独自抵达了青海。

燕洵病重之事,从头到尾,宇文玥都瞒得滴水不漏。因为临盆在即,见过众人后楚乔在夫君和蒙枫的陪伴下回宫休息,只留下兄妹二人留在堂前,久别重逢。

“淳儿,你……”看到妹妹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元嵩也说不出别的指责之语,“如果这次不是清河郡主相帮,你可知会有多危险,哎,也不知她回去宇文护会不会……”

听说那人禀性凉薄,只对青梅一人情深。不过换了别人,瞧着未婚妻三天两头搅和在别人的麻烦里,也会不耐烦的吧。

更别提,清河郡主之所以会出手相救,还不是看在了宇文玥的面子上。

“好了哥哥,你放心,凭婉怡的本事,你还怕她应付不了?”白衣女子娇笑道,转身却是满目平静。

她知道她此行,让哥哥担心,也让别人为难,可是这样的任性,也是此生的最后一次了吧。

那夜燕洵醒来后,萧玉嘴上说着请她移步去寝宫用膳,实际上却带她去了王宫僻静处的一座女子的妆楼之上。

挥退了下人,两人一前一步上楼后,阁楼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萧玉点燃了灯烛,亮堂起来,竟见房间里放着几十抬紫檀木箱,箱子上系着红绸,一看就是女子的嫁妆。萧玉上前,随手掀开一个,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珠玉琳琅,“这是殿下这些年,为公主准备的嫁妆,本宫也是偶然发现的。”

元淳却没有急着去看,而是上前拿起了为首的一个箱子上放置的马鞍,做工精巧,嵌满珠玉。她拿在手上静静摩挲着,眼中泛起盈盈的泪光。

“燕北连年饥荒,物资匮乏,这些东西,殿下他应该已准备了许久。除此之外,他还不时留意着公主在东胡的近况,打算等公主良缘得成的时候,就假托清河郡主的名义,把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送给你添妆。”

他替她准备嫁妆,是为了弥补昔年的愧疚,还是真的为了应证当年的话,从始至终都只把她当作妹妹相待?对于这个问题,不管多少年过去了,元淳都不想知道答案。她只是将额头静静地靠在马鞍上,久久不言。

萧玉凝望着元淳,在发现这间妆楼的时候,她就无数次的设想过有朝一日,对方发现时会是如何的表现。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竟然涌起了感同身受的悲意。

世人只知燕北王早年深爱秀丽王,与伊人陌路殊途的遗憾。可是又有谁还记得,那年长安城中的一把惊天动地的大火,和那场在火中未完成的大婚。

“多谢王妃。”沉吟不语良久后,元淳抬头,对身旁的人道谢,她这一生最羡慕嫉妒两个女人,除了楚乔,就是萧玉。一个得到了燕洵哥哥的爱,另一个,则得到了燕洵哥哥妻子的名份。可如今,所有的一切,她未曾得到过的,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哥哥,听说你来青海寻我回去之前,还没忘先打跑上门来求婚的人?”白衣女子拽住哥哥的手臂,促狭的问道,“这是第几波了,裕王殿下护妹的名头响彻东胡,你难道真的不怕我会嫁不出去?”

“谁告诉你的,小枫,还是谁,哼!”元嵩气鼓鼓地问道,“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当然不是随便谁带着几头牛羊和马匹就能上门求娶的。”

东胡之人虽然不同于青海不通教化,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下一回,就让他们带一件东西来就好了。”元淳轻轻说道,听得元嵩不解地扭头看她,“什么,带什么东西?”

一颗心,一颗怜她爱她,长路漫漫,也愿与她携手同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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