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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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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春尽江南—>客从远方来(1)(2)3)(4)—>但愿不负月与酒—>殊途同归—>越人歌—>画眉—>画地为牢—>元夜—>皎皎—>塞上牛羊空许约



“客从远方来”的一些片段补遗,前文见文章列表。原剧里任意两人都可以组CP,但几乎每对都是be,希望在平行世界给个he哪怕是邪教CP,不知不觉我居然为一个破剧写了那么多篇同人也是真情实感23333
依旧是以原著炮灰女乐小姐为线索人物,而且我拉郎燕洵和萧玉居然拉出了感情……

1 父子

时隔五年,宇文玥再度踏入青山院。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切如昨,满园秋意正浓,庭前的枫叶艳艳欲燃。

他走进内室,房间摆设如常,丝毫未改,似乎只是在等候归家的主人。他上前拿起铜镜前摆放的那盏兔子灯,轻轻拂过,不染微尘,应该每日都有人细心擦拭。

又回到了这个曾经生活过充满回忆的地方,即便是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直到月七上前躬身禀告,“公子,宫里派人来传话了,请您即刻进宫。”

这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啊,此行归来,不是旧地重游回忆往事,而是直面又一场风雨。

先帝国丧,新君即位,在这个当口回来,宇文玥避无可避,夫妻两人却在是否让楚乔一同前来时发生了争执。毕竟与长安诡谲难测的局势相比,留在青海重兵在握要安全的多。

“我说过的,无论何时我会同你一起面对,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女子的眼神中满是坚持和哀恸,冰湖的那场生死诀别是缠绕她多年的梦魇,即使过去多年,也总会在永失所爱的噩梦中惊醒,所以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会再让他一人独行。

“星儿,听话。”那年贤阳灯会重逢后就变成妻奴的宇文玥,此刻倒表现出了少有的固执,“你留下来,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云舟,我会带月卫一起去。”

“你放心,我如果在长安出事,岂不是打了那个人的脸。”

无论愿不愿意,他的生身父亲,已是重权在握的摄政王,万人之上,谁还会和宇文家的人为难。

百日国丧之期将满,新君登基大典在即,宫中却还是一片愁雾惨淡,新帝年幼,辅政的柱国大将军性情难测,而对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的襄王的党羽的清洗还在进行,所以宫人们无不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在内监的指路下走了很久,最后才来到一处破败的宫殿前,人烟罕至凄清寥落,这是历代羁押犯罪皇族的地方,还有个寓意深远的名字,嘉懿殿。

嘉言懿行,可被囚禁在这里的人,却是怎么都配不上这四个字的。

只除了如今关在这里的这位,战功赫赫雄才大略的先帝第七子,执掌朝政多年的襄王元彻。

宇文玥推门而入,看到正在庭中花树下独坐观棋的男子,一别多年,他的挚友,他的知己,他效忠的故人,却已沦为阶下之囚。

“殿下,宇文玥来迟了。”

即使王图霸业一朝成空,可在人生最穷途末路的时候,元彻倒是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本心,光风霁月一如在边关初遇之时,朗声笑着推拒了宇文玥递过来的酒杯,“酒就不必喝了,我在这冷宫之中随时可以喝到。”

而是邀请他坐下,一起下完一局棋。

两人絮絮说着别后的琐碎,只字不提那场宫变和之后的打算,最后一盘棋下完了,门口的宫人提醒宇文玥时间到了的时候,元彻长身玉立,郑重一拜。

他虽然没说一句话,可宇文玥懂得他的意思,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我们曾经共同约定的理想,天下苍生,万世太平,就交由你来继续做下去了。

也许是此生的最后一面,宇文玥弯腰回拜。

从宫中出来后,他心情郁郁,回到青山院时,发现四周空空荡荡,这才想起来,他一到长安就马不停蹄去见了元彻,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那位青山院如今的话事人。

此时咏心正端着时令的果子进来,他随手拦下,“你家小姐呢?”

咏心刚想回答,却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抢先,“建康的驿站出了些许问题,她赶去处理了。”

语调不疾不徐,音色熟悉又陌生,宇文玥循声望去,正是自己阔别多年的生父大人。

记忆中父亲的模样早已模糊,眼前这位高大英挺气势十足的中年男子,韬光养晦二十年后,挥手就将半壁江山握入手中,心思深沉,望而生畏。

他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宇文玥见过大柱国。”

“这里是青山院,不是朝堂,你不必这样唤我。”儿子疏离冷漠的态度自在掌握之中,宇文泰不以为恼,语气宽和地望着对方。

“那么,玥儿见过叔父大人。”

还真是倔脾气啊,都是做父亲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记恨自己,抛弃他在先,又犯上作乱囚禁了他的好友,宇文泰在心底默默摇头,自知新仇旧恨齐齐添上身,终是换不来儿子的温言相待,索性也不多在称呼上纠缠,“婉怡不在,你在长安这些时日,谍纸天眼和处置襄王余部的事就交给你处理如何,你若是不愿意,我就让别人接手。”

宇文玥神色一凛,他自然不会不愿意,可是乐婉怡恰好在此时离开,终究太过巧合,他犹豫片刻,随即问道,“建康的事很棘手吗?需要她亲自去处理。”

乱世之秋,在柱国大将军成功摄政后,身为心腹的乐婉怡已经是众矢之的,成功吸引了各方的目光,燕洵和萧玉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即使乐婉怡武功不弱,身旁有顶级高手的护卫,又在萧策的地盘,他还是不免有一些担心。

而且她此去,居然没带上作为心腹婢女的咏心,实在是让人感到蹊跷。

自家儿子的口硬心软也在意料之中,宇文泰会意一笑,“若是婉怡听到你的关心,倒也是不枉费她这些时日的里外不是人。”

比起襄王,一手栽培调教出来的得力助手更让宇文泰感到唏嘘,本想培养一位足够与玥儿相配的妻子人选,所以一开始就纵容了少女的倾慕之情,可谁料阴错阳差,二人无缘,本来以婉怡的才干心智,也足以接管谍纸天眼为己所用,可谁料,此时此刻她对玥儿的感情反倒成为最大的不足。

建康的事是否棘手他不得而知,可她自请先行一步,不敢留下来面对玥儿却也是事实。襄王的事对于其后的种种布置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却是让自己手下最看重的两个人就这样生了嫌隙,倒是始料未及。

“你心有所属,和婉怡此生无缘,也不可强求,我和你祖父都打算把宇文家的事务全部交给她处理,总也不能没有一个名份。”宇文泰淡淡开口,却是不容置疑的果决,“我打算收她为义女,你觉得如何?”

义女?摄政王的义女,比后宫那些默默无闻的公主还要尊贵,却是实打实金子打造的牢笼,一日谍纸天眼,终身谍纸天眼,这个人却还不放心,无论是谁,在他眼中,也不过是颗可以摆弄的棋子而已。宇文玥沉默半响,才开口回答,“朝中的事,我可以配合您的计划,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宇文泰挑眉看向儿子。

“第一,我不会留在长安,朝中的职务我只会把它当作一个虚名,我会和我的家人继续主理青海,也请您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第二,放过襄王殿下和他的亲族,不要赶尽杀绝。”

“虽然苛刻,但我可以答应,第三呢?”

“第三,有朝一日,若是她想离开,请放她自由。”

宇文玥语气郑重,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对于所说的人是谁,父子俩都心照不宣。

2 故人

东胡边境,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元淳掀帘眺望,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亲人。“就送到这里吧。”她的目光落在马车前方护送的背影上,启唇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

相比于多年前离开长安时的孤身一人,也许是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宇文家并不吝啬,拨了一大批的护卫送她前去东胡,完全不考虑时移势易,如今的她不是公主,父母俱丧,唯二的兄长一个软禁一个流放,哪里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而比这更夸张的是,在她取道青海时,青海王妃本人居然亲自出现在边关,随后一路护送她直到此处。

这不是楚乔第一次护送她,只是两人的心境都已不同。其实多年前那场笼罩她余生岁月的梦魇,至今也没有淡忘,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离别后,她已经学会了去宽恕。

五年前刺杀燕洵失败后,她一人来到与世隔绝的山寺中隐居,直到来往的猎户无意中透露了皇帝病重的时局。

即使她有一个全天下最不负责任的父亲,她也不会再杀他第二次,她只是想亲眼看着,这个断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如何逐渐衰老,迈向死亡。至于是否被宇文家利用,她并不在意。她甚至想劝宇文玥也不必愧疚,毕竟那个九重高位可以把一个人蛊惑得心智错乱,众叛亲离,她的父皇当年,也是定北侯的知己兄弟,后来又如何了呢?宇文玥和襄王哥哥可以逃过这个结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九重宫阙上的金殿玉座啊,她的燕洵哥哥,如今也为了那个位置,将所有一切悉数交付,她梦寐以求了半辈子的名份,他就这样交托给了南梁的那位长公主,只因为那个人有利用的价值。而他所深爱的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回头。

元淳深深望向楚乔,女子的背影挺直,身穿铠甲坐在马背上,凛凛然是名将的风范,似乎她站在何处,所有的光芒也会汇聚在那里。不到十年,她已经不是那个青山院里低眉顺眼的奴婢,南梁的秀丽王青海王妃,是天下间女子争相传颂的榜样。

也是很多人此生可望不可及的心上至爱。

终于平安护送元淳到了东胡,楚乔松了一口气,元淳当年的遭遇是她心中的刺,所以这次在收到长安的来信,得知会取道青海护送淳公主回东胡后,她主动请缨,不顾臣下的反对,一路相随。

“我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元嵩,等他来了,我再走吧。”楚乔回答道,只见元淳走下马车来到她的面前,抬头仰望,她也随即下马。

“我托婉怡带去的那枝海棠,你们可收到了吗?”元淳突然问道,“只怕等送到时已经枯萎了吧。”

“收到了,还是很美,青海苦寒,倒是看不到这么娇艳的花朵。”楚乔答道,这是真话,也不知道乐婉怡用了什么方法保存,等交到他们手上时虽然不复盛开时的光彩,但鲜妍如初。

元淳浅笑,“那就好,婉怡一向很能干,如今由她接管青山院,你们也可以放心了。”就只怕是别的人就会不放心了,乐婉怡事事都要掺一脚,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两人就这样在和煦的风中絮絮说着家常闲话,离宫在山间生活多年,不再是困居深宫的公主,元淳对青海的山川风物也饶有兴致,“云舟一定很可爱,有机会真想去青海看看。”

一想到眼前的人被当年的长安之乱耽误蹉跎了终身,楚乔心里一酸,虽然也曾被拔剑相指你死我活,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花好月圆,而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却孑然一身,孤单寂寞,为人母后心肠愈发柔软的她不由带了几分歉意,“公主,当年的事……”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淳抬手制止,“当年红川城头,我也差点把你杀了,就不必再说了。”

这些年山寺静修,给了她无穷的时间回想往事,也早早悔悟释然了当年的偏狭,元淳盈盈一笑,隐然可见昔日的风姿,“再说,最后嫁给燕洵哥哥的人也不是你,若是要算账,也该是我和萧玉去算。”

两人对视而笑,两个已经不再青春年少的女子,此刻却如少女般露出灿烂活泼的笑意,“不过萧玉现在应该急着找婉怡算账,没功夫搭理我吧。”

谈笑间,不远处有两个人影靠近,走近一看,在马上向她们挥手的赫然是阔别多年的元嵩和蒙枫。

宇文玥和楚乔迁居青海后,蒙枫就离开往生营,随元嵩前往封地东胡,两人乱世相识,生死相依,倒也是一段佳话。

看到五年不见的妹妹,元嵩忙翻身下马,冲上前去给了元淳一个大大的拥抱,“淳儿,你可想死我了。”而一旁的楚乔和蒙枫则笑眯眯地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趁着这个间隙,蒙枫轻施一礼,“少夫人远道而来,要不要留下来小住几日,元嵩和我都很想念您。”

此时兄妹二人也望过来,元嵩的眼神中也带着期盼,虽然曾经心爱的女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可看到她过得这么好他倒是也放心不少。乱世中还有相见的日子,对他而言已是上天的恩赐。

面对着众人的期许,楚乔却轻轻摇了摇头,“他一个人去了长安,我不放心,打算送公主回来后,就即刻动身前往。”

她向他承诺过,此生永远不再留他一人,无论生死,他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

“这么看来,你无须道歉,而应该道谢的人是我。”元淳挽住哥哥的手臂,对楚乔说着,“如果不是为了送我回来,只怕你早就已经到长安了。”

她也爱过一个人,自然明白对方焦灼不安的心情,“等你们从长安回来,再来东胡,让我哥哥嫂嫂好好招待你们。”

时光是最好的良药,看着娇蛮任性的妹妹变得如此善解人意,元嵩一时也是感慨万千,至于楚乔,他永远不会强求,“淳儿说得没错,你先去吧,等你和宇文玥回来我们再聚。”

人各殊途,犹盼重归之日,一行人站在原地,目送楚乔策马远去,日暮黄昏,元淳靠在哥哥的怀中,前尘已过,她已经等到了归期。

3 夫妻

燕北王宫,烛影摇红。

男子一身戎装铠甲,深宵练兵回来,手提长剑,气势汹汹地闯入中宫寝殿,“你派人去建康刺杀乐婉怡?”

半夜三更从梦中被叫醒的女子披头散发,妆容不施,却依旧冷静从容,不慌不忙地回答,“没错,可惜没有成功,被萧策救下了。”

面对着他的妻子和王妃,燕洵放下剑,用手按着眉心,缓解一波波来袭的头痛,“乐婉怡不过是宇文家的一颗棋子而已,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你能杀得了几个,实在不该打草惊蛇。”

当初设计萧玉和他的,还有别人,反正已经和南梁撕破了脸,她要是报仇心切,还不如直接去刺杀萧策,还更有用一些。

更何况无论是乐婉怡和萧策,都是两条滑不溜手的鱼,利字当先,立场模糊,留着还有可以合作的时候。

不像远在青海的那两人,甘心情愿做着乱世中的磐石,一想起那两个名字,燕北王的头又痛了几分,看到夫君痛苦的样子,萧玉也不再争辩,上前扶他坐下,轻轻按摩着他的穴位,柔声细语,“殿下今日辛苦了,让玉儿服侍您就寝吧。”

大婚后,两人虽然亲近,却并不亲密。局势紧张事务繁忙,燕洵常常忙到天亮,即便是安歇,也多不在她的宫殿内,而是侧妃程氏处。

程妃闺名程容容,是大婚半年后迎娶进门的,为了弥补她的胞兄程鸢为燕北捐躯,燕洵选了他的幼妹入宫,程容容娇柔可爱,如一朵解语花般,和她的兄长一样受到燕洵的宠爱。

对于这一切,萧玉永远只是冷眼旁观,只要程妃知趣,不妨碍她的地位,她乐得做一个安静的看客。后宫的争宠手段她见的多了,如法炮制也轻而易举,只是她已不是大梁秘府的尊主,这般吹拉弹唱的伎俩又给谁看?她和燕洵的这场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大婚前若是还有一丝的期待,也早在那一夜的孤灯独影中湮灭无痕。

更何况,即使程妃再受宠,她也从未在燕洵的眼中看到些许的轻怜爱意,程妃她,也不是一个好的替代品呢。

“不必了,王妃安歇吧。”

可是今夜,她的夫君也还是拒绝了她的邀约,去了程妃处安置。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萧玉轻笑一声,就回去继续睡了。

三日后,是燕北一年一度的秋猎,各部首领和军中将士齐聚回回山,一决胜负,猎物最多者可以得到燕北王的褒奖。

这不是萧玉第一次参加,和去年的新奇感不同,这一次她听凭宫女们为她换上骑装后,就自顾自的牵马走进猎场,不要一人跟随。不远处程妃一身火红骑装,笑靥如花地哄着燕洵教她骑马,这样的画面落在燕北王妃眼中也是寻常,她纵身上马,扬鞭向林中跑去。

萧玉一路纵马驰骋,虽然是来自南朝的公主,可她从小接受秘府谍者的训练,长大后更是经常风餐露宿来回赶路,所以骑术箭术都精湛无比,今日,却提不起半点兴致,眼看前方已经到了丛林的尽头,她也没射出过一支箭。

就在她百无聊赖,放慢速度恍神时,只听得耳边传来急促的破风声,三支连珠箭直直射向不远处草丛中隐匿的孤狼,萧玉猛然一惊,回望射箭的人,发现就是她的夫君,一身黑甲,坐于马背之上,威严如天神。

好箭法,不愧是由昔年大魏骁骑营箭术教头亲自传授的箭术,当年冰湖一战,洞穿宇文玥胸口的两支箭都是出自眼前人的手笔吧,面对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萧玉此刻看过去的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复杂心绪。

当年九幽台上他全族被灭,归根究底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如果可以,只怕刚才被那三支箭射穿的就是自己。

可是又为什么不那样做呢,反正如今自己也没有了多余的利用价值。

燕洵放下弓箭,“回回山中野兽众多,这里又是猎场的禁区,公主实在不该擅自闯入。”千钧一发后,情急之下他连客套都没有,连称谓都变成了公主。

公主,他此生命运相牵的三个女人,有两个都是公主,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他也不由愣了一下,看着前方马上高贵风范依旧的萧玉,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淳儿。

很多年前他还在长安为质的时候,淳儿就常缠着自己,有一次过生日她得了一匹神骏的白马,就吵嚷着要和自己比赛。

那一日,也是在丛林深处,他及时赶到弯弓射箭,在她面前射死了一只豹子,小女孩惊魂未定,眼泪汪汪地扑入他的怀中,他却看到她嘴角微微咧开的笑意。

“下一次,不要一个人乱跑,太危险了。”

“没事啦,有燕洵哥哥保护着我,淳儿才不怕。”

斗转星移,时光如梭,再次置身在相似的场景下,眼前英雄救美的对象依旧是一位公主,却不再是心心念念爱他成痴的那一个。

而他爱的那一个人,也早已不在。

至此一生,他的两次大婚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不过第一次身不由己,第二次心甘情愿。不过还好,虽然耽误了淳儿的终身,她最终却还是就此放下,挣开情爱的樊笼,重新变成年少时自由自在的样子。

而另一位,他的妻子和王妃,和他一样心甘情愿踏入樊笼的人,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可以两不相负。

两人策马缓缓离开,一路无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山原,齐齐下马,登高临下,可以看到草原上广阔无垠的秋色,晴空万里,有大雁并排直上。

“元彻兵败,宇文泰摄政,燕北的前路坎坷,这么好的秋色,也不知可以看上几回。”不过短短数年,立誓血洗长安的少年霸主此刻却突然发出这样的喟叹,“若是有朝一日我战死沙场,你会如何?”

大婚后第二年才来试探自己的忠诚,会不会太晚,萧玉心里暗笑,世人皆当她是见风使舵追名逐利之辈,那个人是,没想到她的夫君也是,“若是有那一天,殿下不必担心,白绫三尺,毒酒一杯,黄泉碧落,本宫自当随殿下而去。”那夜建康的秋水居,他们曾立下生死之盟,盟约的见证者都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她再反复无常,也没道理失约于他。燕洵总不会是在担心,自己之前派人刺杀乐婉怡,是要杀人灭口吧。

女子的回答虽不出乎意料,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还是让人听来动容,燕洵的眼前被壮美的景色包裹,终是让他开口接道,“不必,若是有那么一天,希望公主能替我好好守护燕北,完成我没有做完的事。”

他娶萧玉,并不是为了死后找人殉葬。九幽黄泉下,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在等他,他不会孤单。他此生在意的只有阿楚和燕北,阿楚已经有人守护,那么就只剩下燕北,还让他放心不下,而萧玉,智谋心计皆在,足够接手他的大业。

“你,信我?”燕洵一代枭雄,这样的托孤之语出自他的口中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他可以交托的人也不会只剩下她一个,却选了她这个从来同床异梦的枕边人。

男子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侧身回望满脸惊讶的妻子,“我说过的,不论我去哪里,站在何处,你都会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昔日的誓言,燕洵没有一刻忘记,我信任公主,希望公主也可以信任我。”

至爱长诀,亲族寥落,他们分享着相似的命运,而能共赏万里山河的人,也只剩下彼此,前路不知还有多长,但愿他们可以一起携手走下去。

四周寂静,耳畔只传来秋雁的高鸣,男子走过去,轻轻牵起了女子的手。

4 知己

建康,宵里山。

夜深风定,美人拖着席地的湖色长裙,背影翩跹,手里提了一盏珠箔宫灯,走在山间的青石路上,沿途月色正浓。

她刚刚喝了整整一坛的宫廷秘酿,此时酒意上头,步履漂浮,晃晃欲坠。

若是此时有人经过,只怕会将她认做是山魈女鬼,任凭谁也想不到,她是如今大魏朝堂春风得意的红人,若是说青海王妃是女子进入军营的第一人,那么她就是以女子之身接管谍报机构的第一人。不仅如此,长房退隐,三房全灭,长安宇文府的实权也已握在手心。

昔年被长安的名门闺秀们嘲笑同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如今,无论是长安还是天下间,都没有人再敢看不起她。

可是不管多少年过去,五年还是十年,她依旧错过了一桩等待多年的好姻缘,幸好这世间永失所爱的人不止她一个,还个个位高权重,即使世人都没有淡忘曾经的纠葛,也无人敢再提起。

不过也是奇怪,她按住胸前被刺客行刺时留下的伤口,燕北那对夫妻也是绝了,就算被摆了一道,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刺她算是怎么回事,冤有头债有主,不舍得向各自的心上人下手,就把她这个中间人当作了活靶子?

月前在秋水居遇刺后,还是萧策有良心,过意不去,让她搬来皇家的御苑养伤,并重兵防守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总算让她今日还敢这样一醉方休。

“你重伤未愈,还敢喝酒,无异于自戕。”林中月下美人来的画面虽然赏心悦目,可在闻到浓烈的酒气后,萧策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么一尊大佛不请自来,他总是要时不时来探望一下,免得眼前人还没有被萧玉派来的刺客杀掉,就先自绝在了这里。

青海的事他也隐约听到传言,可既然宇文玥最后都还是去了长安,乐婉怡这自我放逐算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发现谍纸天眼主人这个名号虽然唬人,可到底情义难两全,所以不想干了?

“兴起而来,兴尽而归,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乐婉怡停下脚步,“陛下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敷衍,连客套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这酒的后劲极强,不逊色于黄粱,即使心墙再厚的人,也会被催发出伤心往事。若是眼前碍事的人再不走,她难保不会在他面前落泪。

她从小受训,并没有这么脆弱,此生的几次落泪,都不过是因为一个人而已。

世人永不知足,即使失去那桩姻缘,可也还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此生此世她只需受一人节制,生杀大权尽在手中,难道不比嫁给一个不如意的夫婿快活?毕竟在见过那个人之后,世间还有多少男子可以入得了她的眼。

即使是眼前这位嬉笑怒骂成竹在胸的帝王,也有自己的私心和偏狭,又怎么比得上那轮天上之月。

可惜了,那轮天上之月,最终只为照亮远方的星辰而存在。

女子打量了眼前人许久,带着品鉴的目光,看得萧策心里发毛,就在他忍不住开口前,也许是夜风凉如水,只见女子轻咳不止,捂口的白绢上还带有血丝,“哎呀,我就说你乱喝什么酒,快快快,我送你回去。”

萧策连声大叫,若是不能送回去一个活蹦乱跳的乐婉怡,不要说柱国大将军了,就是宇文玥也不会放过自己。

盯着沾血的白绢,乐婉怡倒是先笑了起来,岔开话题,“陛下若是长公主,此刻会做什么?”

两人相视会意,从彼此的目光中得出一个答案,自然是使劲全力笼络住夫君的心,再不济就是在后宫建立自己的威权,生下子嗣,让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

而不是心心念念一个永远都得不到的人,还拿一个不是最紧要的人开刀,打草惊蛇。

萧策脱下了披风,盖在乐婉怡的身上,正欲扶着她往行宫走去,谁料云层突然围拢遮住了月光,下起雨来,两人匆匆走进亭中躲雨,一时间也回不去,倒是把谈话继续了下去。

“你猜,玥公子此去长安,会不会答应大柱国的提议,出任兵部大司马,重新参与到朝政中?”檐雨如珠,女子伸手去接,一边随口问道。

“会的,”萧策想也没想就接道,“而且你信不信,有一个原因会是因为你。”男子笑的眉眼弯弯,活脱脱一只狐狸。

“我?”乐婉怡反问了一句,却随即明白萧策的意思,叹息道,“也许吧,还有星儿,云舟,襄王,月卫,往生营,青海子民,天下苍生,上到家国,下到万民,都可以是他答应的理由,也是他的软肋。”天下皆知青海王对王妃情深意重,却不知他对天下苍生,人世万物,都也有自己的感情,无法狠心舍弃。所以这些年,才过得这么辛苦。“公子他,太过重情,希望襄王的事能让他明白,只有手中执剑,才可以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

而且,守护天下这样的事情,还需自己亲力亲为,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青海再太平安宁,也不过是苦寒荒芜之地,要等风把希望的种子吹进关内来,未免也要等待太久,其中种种变数,终是夜长梦多。

“那么你呢,你的软肋是什么?”萧策回头看她,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宇文玥,咏心还是你的主公?”

抑或是,没有,就像他一样,早早斩断了牵绊。

女子闻言反笑,摇了摇头,“我此生最重要的三个人,咏心和我情同姐妹,大柱国待我亦师亦父,玥公子是我倾慕的人,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我的软肋,我没有软肋。”一字一句,坚定的从她口中说出,所谓的软肋,也只不过是让外人可以看到的弱点,却不在她的心底,“也许下一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会好好的留在青山院,而不是来建康叨扰陛下。”她话音刚落,却听萧策轻轻回答,“也没什么麻烦的,多一个人还热闹一些。”

雨汽弥漫成白雾,飘散在她的面前,乐婉怡揽紧了肩上的披风,侧身回望身旁的男子,看到对方此刻脸上若有所思的落寞神情,有软肋也好啊,没有软肋的人那么多,可又有谁比青海的那对夫妇过得更幸福。

生死茫茫,故人寥落,山里夜来雨疏风骤,陪自己掌灯夜话,共诉心曲的人,却和她亦敌亦友,也不能说是不幸,她孤身立世,并没有什么朋友,这些年来托付过心里话最多的人,却是萧策。可即使此时是盟友,天下局势瞬息万变,或许早晚他们也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可那又如何呢,最起码在此刻,互相都摘下了玩世不恭的假面,坦诚的面对彼此。萧策于她,或许就如同元彻于宇文玥吧,孤寒岁月里唯一的知己,“我走以后,你也要小心为上,萧玉和燕洵记恨的可不止我一人。多保重,萧策。”

此刻她倒是可以体会到了一些宇文玥的心情,平生知己发生不测,还和自己有关,她只怕也会难过。

这还是相识两年来她第一次直呼其名,不再是刻意尊敬的一口一个陛下,听得萧策也皱眉看着她,良久,嘴角才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婉婉。”

这个人叠字叫女孩子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能改掉,听着那声肉麻热切的婉婉,乐婉怡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罢,黑夜将尽,看在有人陪她说了一晚上话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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