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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梦

跨年夜当晚的第三个故事,凌熙&方怀湘的Girl's talk.
“夜航船”的姐妹篇,部分人物有现实原型,但是和现实发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相关文指路

 

 

出场人物主要有:
#医人不能医己的双医组
#旅途艳遇修成正果的方小姐
#抱得美人归的祐一学长
#感动中国的好哥哥
#终于出现在别人回忆里的江唯男神
#一个字都没提到但已经被立flag的小越哥哥
#平行时空第一白月光周序

 

 

1

赤道以北的十二月,晚风吹过,燥热的气息拂面而来。

凌熙巡完房走出诊疗所时,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树荫下躺在吊床上的方怀湘,正随风挥舞起手中金黄色的纱丽围巾,蒙在眼前,似乎正透过轻纱,遥望着远方天际边摇摇欲坠的夕阳。

这种东南亚特有的纱巾,用料轻薄,用金丝绣成的花纹手艺粗糙,质地也很普通,是当地小贩兜售给往来游客的廉价手信,却不想落在穿惯了华服珠宝的千金小姐的眼里,也能被玩得不亦乐乎,爱不释手。

“湘湘,”白袍女医生款款向树荫走去,轻唤了对方一声,“你怎么还没回去?”

一周前,当她如约见到对方时,天知道那一刻,在凌熙素来古井无波的心里划过多大的震动。即使她提前就知道会有来自纽约一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前来诊疗所视察,并且带来捐赠的物资和募款,可怎么也不会料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不久前才因为宣布放弃家族百亿继承权而轰动全城的Jade Fong。

所以,在极度的惊讶下,凌熙少有的失态,一见面就是一串连珠炮式的质问,“你怎么会来这里?Terrence知道吗?你几岁了?这里的环境很不好,你怎么可以不打一声招呼就来?”

初初听到这些话时,虽然被凌熙难得一见的严词厉色吓到,可方怀湘并没有当一回事,可在随后短短一周的相处中,她才知道对方口中关于当地环境的极端措辞并非恐吓。

凌熙和蔚川参加无国界医疗救援的诊所位于暹粒的郊区,黄沙包裹中的丛林,气候炎热,物资匮乏,连干净的饮用水都不普及。

因为医疗条件的落后和村落间交通的极度不便,当地的产妇大多在家里自行由产婆接生,而当遇到特殊情况不得不送到诊疗所时,大多已是病情危急,所以凌熙和蔚川虽是接受普及新生儿筛检的任务而来,大部分时间却都在连轴转的接生手术中度过,为了普及产检,避免生死关头的沉疴难返,他们时不时还要亲自下乡,去为偏远地区的待产孕妇和新生儿检查回访。方怀湘抵达的前夕,蔚川就开车去了十公里外的山区巡诊,归期不定,和她刚巧错过。

出身相似,童年境遇也是一样的惨淡无光,可对于这位世交姐姐,方怀湘自问并不比外人多了解凌熙几分,寡言冷情的精英医生,上流社交圈出了名的人际交往的孤岛,是贴在凌熙身上众所周知的标签,而她对凌熙的了解也尽在于此,甚至在动身前往暹粒之前,她都只把对方选择当一年无国界医生的举动当成了结束医生晋升考试后,远离喧嚣,排遣压力的漫游。

直到,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亲眼看到凌熙几乎二十四小时随时standby,身上的白袍几乎没有脱下来的时候,而她印象最深的,还是因为天气炎热,值班室的床上睡过人后留下的水迹,做完手术后脱下手套时的汗水淋漓,还有女医生苍白如雪的肤色。

今年中秋节在机场偶遇时,她还好奇为什么在低纬度太阳常年暴晒的地区,凌熙却没有一点被晒黑的样子。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如果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都站在手术台前执刀,忙到心力憔悴,又怎么会有健康的肤色?

难怪,即使当初她做出了放弃继承权远走他乡隐居的惊人之举,事后说起来,在哥哥的口中也不过只是小孩子任性的把戏,不曾真正离开自我的舒适区。

同样是因为心结难解而选择自我放逐,她甚至比不上凌熙投身于苦行的决意。

“Susie你一定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准备了晚餐,鸡肉和青木瓜的沙拉。”方小姐轻盈的从吊床上跳下,拿起放在树下的手袋,从中掏出一个饭盒,献宝式地捧到凌医生的面前。

即使名义上还是千里迢迢从纽约远道而来的贵客,可诊疗所中人手有限,全员忙得脚不沾地,她也不好意思做一个闲人,于是便主动承担起了日常去市场采购做饭的活。

一开始凌医生对此也并不赞同,可无奈方小姐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乱跑,于是在三令五申禁止她前往地雷区后,还坚持给她找了一个会说简单中文的当地司机随行,来保障她的人身安全。

“谢谢,”凌熙接过饭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五彩缤纷,眉头微微舒展,“我做梦也想不到,居然能吃到方小姐你亲手给我做的饭,还连续吃了三天,要是让Terrence和Lego他们知道,估计要羡慕死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今天的产房一片安静,凌熙暂时松了一口气,便和方怀湘两人在树下相对而坐,边吃边聊起来,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对了,你的飞机是明天中午吧?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去机场。”总算可以把这尊大佛请走的凌医生,语气里透着少见的欢快,不过这样的欢快没有持续多久,在定睛细看了眼前人的面容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晒黑了,也瘦了,你这次偷偷跑出来,如果不想露馅的话,我建议你在恢复之前都不要让你哥哥看到你的脸。”

对于这个相依为命的唯一妹妹,唐念琛看似放养不管不顾,可心里比谁都要在意,要是知道自家小妹不管不顾跑到这么偏远落后的地方吃苦,这一页怕是不能轻易翻过去了。

提起自家哥哥,方怀湘倒是不以为意,“Susie你放心,我哥他日日醉在温柔乡,才没空管我呢,都好久没和我联系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小姐作风啊,明明也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人世蹉跎,眼前的女孩却依旧不改那一分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天真烂漫,让凌熙听了也不由生出些许艳羡。

一念心起,她便顺势敲打了下去,“那程祐一呢?你不怕人家见了会心疼?”

程,祐,一,听到那三个字时,女孩如触了电似的差点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被凌熙如此揶揄了,可她显然还是很不习惯,“你,你在说什么呀!”

将对方的失态尽收眼底的白袍女医生,露出了然于胸的笑意,“在我面前你可以坦诚一些,我虽然与世隔绝了快一年,也不关心那些空穴来风的八卦消息,可毕竟我也是你哥哥的私人医生,病人和医生之间,终究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用那个人来吓方小姐一下,也算是回敬之前她不期而至对自己造成的心理创伤,一报还一报吧。

不过言归正传,连方怀湘那眼高于顶无比挑剔的亲哥哥都默许的恋情,凌熙自然也乐见其成,“苏恬最近在和程祐一拍戏,她对程祐一的评价很不错,我还听她说上个月感恩节的时候,对方向剧组请了几天假,不会是去纽约看你了吧?”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瞧见对方沉默不语,凌熙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既然你愿意和他保持亲密的关系,我想,你总归还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吧。我看过他的资料,家境不错,教养也不错,事业呢熬了十年也总算有一点起色了,虽然将来未必能大红大紫,但是养你,我觉得也够了吧,反正那些所谓的高奢品牌VIP客户的名头,你宁可让给舒语,也不屑于再当了,不是么?”

素来惜字如金的凌医生,评价起世交妹妹的恋人时,话倒变得一下子很多,“至于唐家,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父亲那边肯定是无法干涉,而Terrence他,”女医生的目光一凝,三分嘲讽地说道,“所谓的家族联姻已经让他为此抱憾一生,又怎么舍得让亲妹妹再走他的老路,这么多年了,只要是你喜欢的人,你看他哪一次真的反对过?”

当年,连对妹妹无意之人,唐念琛都没阻止方怀湘和对方订婚的一意孤行,如今,心事浮沉数载,看尽世间悲欢,更是不会插手了,“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可以确认,对方是真心爱你,这一个理由,我想就足够了。”

良人易得,一颗真心却是天地间最难寻的东西。而只要拥有了这一点东西,凌熙就有成百上千个理由来羡慕眼前的女孩。

听完对方洋洋洒洒毫不吝啬的夸赞,方怀湘的眼中却还是重重的迷雾,“交代,怎么交代?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也不敢去想,Susie,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

在旧爱身死魂消之后,她就不再相信世界上有永恒不变之物,她可以给自己一个真正开始的机会,可人生,却不是可以随意就推倒重来的虚拟游戏。

就好比,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周序和心艾相恋,她也不会在江之岛上邂逅程祐一,同样,十年后,如果不是因为心艾和周序的相继离世,他们也不会敞开心扉,再续前缘。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2

安竹山那夜匆匆一别后,方怀湘再见到程祐一时,又是一年的深秋。

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两个人的心境却已和重逢时大不相同。在过去的整整十年时间里,每年的这个时候少年都会去江之岛赴一个未竟之约,风雨无阻,伴随着每一次的期望落空。

直到,在又一年的秋天来临的时候,大洋彼岸,梦中之人才第一次如约而至。

程祐一抵挡纽约的时候,恰逢感恩节前夕,中央公园附近延绵几百米的长街上,人流如织,百货公司正在准备第二天花车游行的盛典活动。

在纽约住了这么多年,相比于感恩节当天的盛大游行,方怀湘更喜欢提前一天就跑到活动现场,看着五彩缤纷的巨大的卡通气球一个个被充满气,放飞到半空中,这几乎构成了她每一年里最温馨美好的记忆。

“你,你喜欢这个?”女孩仰着头,目光中始终带着欢欣喜悦,看得程祐一在感到不可思议之余,竟认真考虑起去哪里能购买到相似的卡通气球,来博得她的欢心。

“其实,没有。”在心满意足地看完所有气球一一被充上气后,方怀湘反而一口否认了自己的偏好,“我有一个老朋友最近来纽约工作,想送一份礼物给他,我刚才一直在想,送一个气球给他会不会......”她喃喃自语,还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还是算了,那么幼稚的礼物,送给一个少年就老成的人,实在是不合适。”

提起故友,女孩的话中带着浅淡却真实的暖意,是程祐一从未见过的放松状态。他既好奇,又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那倒也未必,一般女生还是会喜欢这样特别的礼物的吧。”

所以,那个老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听得方怀湘眉眼弯弯,却故意当作自己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话锋一转嘟囔道,“算了,我还是送一束花给他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她就主动牵起了男子的手,绕开熙熙攘攘的人流,向前小跑着离开。

程祐一被方怀湘突如其来的牵手打得措手不及,在下意识的回握前,看着对方的背影,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最刻骨铭心的那个秋天。

曾几何时,每逢周末,在岛上热闹的集市中穿行时,少女也会这样突然兴奋的拉起他的手,灵活的避开摩肩接踵的人群,向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跑去。

她的眼光很好,每次都能淘到新奇有趣的宝贝,指挥着他掏钱买下,然后大方的分他一半。

太阳落山之前,两人来到了上东区的一家花店,方怀湘示意程祐一在门外等待片刻,没过多久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个白人女店员,手中捧着一束蓝色的花。

说是花束,其实也不确切,看上去更像是从花盆中移植出来的盆栽,花茎低矮,底部还隐约露出了球状的鳞茎。不过花朵却如灯笼般低垂散开,看上去俏皮可爱。

“这是?”男子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葡萄风信子,以前为了帮朋友的忙帮她种过一季的风信子,结果自己倒养出了感情。“女孩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花苞,“今年的风信子是在温室里养护的,所以这个季节也可以开花。”方怀湘娓娓道来,同时回头向一旁等候的店员致意,”prepare a similar bouquet and deliver it by next week,thanks!“

“这是,要送给你那位朋友的?”花店的门轻轻关上,程祐一默默问道。

“是啊,”女孩没有多说,而是转身回望,眸光灿若繁星,“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为了方便游览,方怀湘今天没有开车,两人从花店出来后又正值晚高峰打不到计程车,方小姐一拍脑袋就决定带程先生步行去搭地铁。

殊不知纽约的地下轨道交通错综复杂,连长住多年的她也一头雾水,光研究正确的换乘路线就花了很长时间,兜兜转转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还真是狼狈,”下地铁后,当了一天向导的方怀湘忍不住自嘲起自己的业务能力,“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熟悉这个城市了,结果还是一无所知,难怪哥哥常说我就算逃到纽约,也只能老老实实当一个寓公,迟早要去长岛帮他看房子。”

哥哥的吐槽从来犀利又不留情面,即使初初听到时不以为然,可时过境迁后她也不得不亲口承认,“所以,我其实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江之岛上的Alice是孤勇无畏的少女,没有过去,不问前程,只求尽眼前的一刻欢愉。十年后程祐一再见到的人,只不过是在家族和情爱的枷锁中进退不得的Jade Fong。

“你是。”女孩的自嘲,换来的却是眼前人的断然回答。

程祐一平生最恨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出道之初被圈内人告知自己不适合演戏,二是重逢之后一次次地被心上人否决自己的真心。

即使一见钟情可能是被费洛蒙左右的情绪,可十多年的光阴岁月,已足够让他在一次次的期望落空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无论是江之岛上的Alice,还是外人口中的方小姐,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多重身份的迷雾下包裹着的灵魂,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就是他爱的那个人。

当初曾有人评价他外柔内刚的时候,自己为什么还不相信?对于久违的昔日少年人的固执,方怀湘略感无奈,“祐一,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真正相认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变故,或许现在,我们对彼此而言也不过是陌生人。”

“可我还是等到你了,”男子的胸腔中溢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你对我而言,也再没有可能只是一个过客。”

虽然在外界眼中是一张干净透明的白纸,随着年岁渐长,把大部分的情绪也留在了戏中,可程祐一的世界从来都不是只剩黑白两色。在个人生活上是如此,面对感情也是如此,他不是对爱情一无所知的少年郎,年少时谈过青涩美好的恋爱,在电影学院读书时也被周围的女生频频示好。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清楚内心深处真正在乎的东西是什么,也明晰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心甘情愿的放手,也无法悄然目送心爱之人远去。

只是,从始至终,他也不舍得让她为难就是了。

就这样各怀心事,程祐一和方怀湘并肩走在地铁站空空荡荡的地下通道里,不远处飘荡来悠扬的吉他声,是卖唱为生的流浪艺人,唱着过时的民谣无人问津,和地面上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感恩节游行不同,此刻近在咫尺触目所及的,也许才是一个城市最真实的模样。

“很多年前,心艾去世后,周序一蹶不振,而我又发了疯的想和他订婚。所有人都反对,但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可以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方怀湘的语气淡然无波,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却近乎哽咽。

年少时她曾那样一往无前的爱过一个人啊,到最后,得到的却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现在好了,我终于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媒体写我是落难公主,呵,可惜我不会弹吉他,歌也唱的难听,否则如果哪一天真的贫困潦倒,还可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女孩双手一摊自我调侃着,言语间却没有一丝的自伤,”不过会也没用,你应该能感同身受的吧,让我在外人面前表演才艺,实在是有一些心理上的障碍。“

她曾经看过程祐一和粉丝互动的直播视频,本是无聊时的好奇看看,却意外从对方身上找到了共鸣。他面对直播镜头干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和自己幼年被父母强架着在派对现场跳上一曲芭蕾时的手足无措,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她遥遥守望了这么多年的人,他是那么的好啊,好到让她觉得任何的辜负,都是无法原谅的罪孽。

归根究底,真正不值得被信任的人,只剩下了她自己。

 

 

3

一个月后,同样是夜幕降临的时分,在黄沙古城的诊疗所前,再度回想起自己曾经亲口说出的锥心之语时,方怀湘的眼中依旧划过不忍。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少年可以得偿所愿幸福快乐,可偏偏对方所经历过的那些伤心难过黯然的瞬间,都大多与自己逃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我,也许连第一步都不会跨出去。”等待良久后,从凌熙口中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答案,让方怀湘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Susie......”

“听苏恬说,程祐一很喜欢吃火锅,我呢,虽然吃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和苏恬或者Lego出去吃的时候,都会等所有食材都上齐,酱料配好,锅子内的汤汁也煮沸的时候,才会动筷。”白袍女医生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的人生中,只有当一切都齐齐整整地摆在我的面前时,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去做,而在那之前,我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去试想任何的可能。”

那么多年了,凌熙都极致理性地处理着所有的事,来给予自己最大的安全感,“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湘湘,从小到大,你都比我要果断,比我要勇敢,也比我要乐观很多。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凌熙轻叹一声,“如果我是你,我不仅不会在纽约见程祐一,甚至一开始,我都不会允许自己再出现在对方的面前。所以我想,抛开他对你的感情,你对他,或许也比你自认为的,要爱得多一些。“

”爱?”女孩诧异地反问道,“我从来都不觉得我爱他......”

至于这么难以置信么,爱情虽然不会每天都来,可也不是千年一遇,凌熙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女孩,“画家会爱上画中之人,雕塑家会爱上亲手雕刻的石像,程祐一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里,你会爱上他,又有什么可以奇怪的?”

更何况,在对方身上寄托了长年累月的期待后,再虚幻的梦境也成为了真切的现实。十多年后的少年不仅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演员,也破茧成蝶,蜕变成了一个拥有所有令少女心动的特质的人,他从来都不是谁的替代品疗伤药,而是命中注定出现的,命运之人。

“我之所以决定来暹粒一年,除了暂时换个环境离开香港之外,其实,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凌熙轻轻笑了起来,“连我这样的人都没有完全放弃以后的人生,你呢,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还有爱你的人一个机会?”

微风吹过,凌熙伸手替方怀湘抚平额前的乱发,“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个为了朋友的一句话,就忙了整整一个夏天,只想帮我种出最美的风信子的小姑娘。”

都是家庭破碎被童年阴影缠绕一生,可她们却从彼此的身上,得到过最真切的温暖。

夜深了,风也渐渐变得微凉,正当凌熙准备让司机送方怀湘回去时,值班的护士忽然匆匆跑了过来,大声疾呼着她的名字,”Dr. Ling!”

当地人的英语口音难懂,呆了一周的方怀湘还是一头雾水,倒是凌熙在三言两语快速交谈后就明白了对方之意,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盒起身,“三天前送来的那个孕妇早产了,我要马上准备手术。”

“戴着护身符的那一位?”方怀湘问道,她对那位孕妇的印象很深,三天前送来时,情况已经危急,凌熙刚一告知在紧急情况下不仅孩子不保,还有随时摘除子宫的可能时,那个孕妇明明痛的已经说不吃话来,第一反应还是指着手腕上的护身符,表情狰狞。

护身符上用当地文字写着一段经文,翻译后的意思就是,谁敢摘除她的子宫,她就和谁同归于尽。在和孕妇的丈夫简单交流后,她们得知那个女人已经生育了五个孩子,而继续为丈夫繁衍子孙,是她唯一的夙愿。

凌熙点点头,表情凝重,她倒不是怕经文的诅咒,活着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负担。她只是担心蔚川不在,仅凭她一个人的能力无法让产妇母子平安而已。

可即使忧心忡忡,凌医生在快步离去前还不忘轻拍女孩的肩膀,“早点休息,不要乱跑。“

好友走后,方怀湘却没有早早回去休息的打算,今夜是她留在暹粒的最后一夜,这一周虽然过得辛苦,可她的内心却得到了久违的安宁和平静,是以在挥手作别之前,竟也开始不舍留恋起来。

她躺在吊床上,月明星稀,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前尘往事纷扰而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拉扯她的衣角,她才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和入梦之人相似的眼睛。

扰了方怀湘清梦的是凌熙派给她的向导司机Sola的小女儿Mani,“Jade,”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唤着,“爸爸问你,回不回家?”

Mani的中文说的比他的父亲要好很多,第一次见面时就欢脱地跑到她的面前伸手要糖果吃,看得一旁的凌熙连连摇头。

据说凌医生中秋节短暂外出后,又带了整整一个行李箱的糖果回来,一半却都落在了这个小姑娘的手上。

不过,每个人都无法抵御Mani这双大眼睛带来的魔力吧,清澈明亮又无辜,让人见了,舍不得拒绝她的所有请求。

方怀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居然让人家父女二人等到这么晚。她忙起身跳下吊床,回握住那双小手温声软语地答道,“告诉爸爸,我留下来陪Susie,他可以下班了。”她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早点回家。”

同时,她也没忘记把包中的另一个饭盒递给对方,“带回去吃。”

“谢谢Jade!”小姑娘摇摇晃晃的离开,而她的父亲Sola也闻声而来,再三道歉后,不好意思的带着女儿离开。

当地这样的家庭随处可见,虽然并不富足,大多更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脊梁,可在一天的辛苦劳作后,回到家关上门,总还是有着平淡的幸福。

凌熙曾经告诉过她,这片土地虽然贫穷落后,可每一天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和世界上的其他角落相比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人生,无非也是将所有苦难艰辛留在昨日,太阳升起时又是崭新的一天,充满着无穷的可能和希望。

夜色中,目送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远去,方怀湘的心底蓦然生出了几分柔软。她的一生中,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时刻,行过千山万水后,与所爱之人执手而归。

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也有一个像Mani那样的可爱的女儿,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甜甜地伸手向她要糖吃。

女孩靠着大树坐下,再一次默默闭上了眼睛,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脑中闪现过如此荒诞的念头了,今年中秋在机场偶遇凌熙时,对方开玩笑的叫她”程太太“,那时她甚至还没有在昔日的少年面前表露真实的身份,可那一刻,她却不可自抑地放纵自己,沉沦在了转瞬即逝的虚幻期待中。

 

 

4

无边的复杂情绪就这样在心底默然翻涌,如潮水般来了又去。当方怀湘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拿起放在一边的手袋,从包中取出了最后一件东西。

是一瓶私人定制的香水,瓶身上刻着双人首字母的Logo,收到的这些日子里她随身不离,从纽约带到暹粒。

感恩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在机场的海关前,即将再度远隔重洋的一对男女相对而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向对方告别。

“到上海后,记得跟我发简讯,”方怀湘开口打破了僵局,微笑着说道,“工作不要太辛苦了,好好照顾自己。”

所谓的关切之语她总是说得轻车熟路毫不吝啬,却也仅止于此。

程祐一闻言却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外露,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沉静温柔。

两人和寻常的爱侣分别一般相拥告别,男子却在入关前却突然折返,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一件东西,轻轻地放到了方怀湘的手心,随后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快步离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质地坚硬冰凉,方怀湘打开手心,诧异地发现他最后留给她的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在程祐一的行李箱中无意翻到的一瓶香水,据说是前合作伙伴,某位女明星送他的婚礼伴手礼。

香气清浅幽微,引人沉醉。

那时她站在他的身后驻足停留了片刻,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就记在了心上,临走前还以这样的方式送给了自己。

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一个月后,方怀湘把香水瓶放回到了手袋中,仍是止不住的摇头叹气。

当她只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时,曾无数次的疑惑过,明明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蔚川对凌熙二十年如一日的陪伴早已超出了友情的安全距离,可当事人双方却都对此无动于衷,不进也不退,偏偏还摆出了一副光风霁月的作风,坦坦荡荡,让旁人见了只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哼,都不过是胆小鬼罢了。

对朋友们的私事方小姐决定不予更多的置评,她低头看表,发现时针堪堪滑过了十一点。隔着一个小时的时差,国内应该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年。

她此番暹粒之行没有告知任何人,程祐一也被蒙在鼓里,只当她还在纽约,和他有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再加上两人平时各自的工作都极为忙碌,所以大部分时间也不过是用文字短讯交流。

除了昨天她突然心血来潮的给对方留言,说会在跨年的当晚,给他打一个电话。

说到做到,她要是不遵守诺言,那个傻子怕是会等到天亮,沉吟间方怀湘已经拿出了手机,郊区的网络信号断断续续,也不知道能不能拨通。

“喂?你好,我是程祐一。”耳边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方怀湘一时兴起,故意没有立刻回答,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也没有挂断后,才应上,“是我,祐一。”

隔着破碎的信号电流,伴随着山风吹拂过耳畔的喧杂,此时此刻站在南郊镇外山顶观景台上的男子,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熟悉的声音。

电话那头,女孩听着对方用少见的兴奋语气,絮絮地描述着自己眼前的景象,从山顶上居然可以看到镇中央广场上燃起的烟花,角度还刚刚好。

万里之遥的黄沙古城,方怀湘一个人独自坐在大树下,眼前没有烟火,只有断壁残垣,和产房通明的灯火。可程祐一的描述生动又鲜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绚丽的烟花,从天空中燃起,裂开,最后散落的星星点点。

“湘湘,湘湘,你还在听吗?”即使剧组的前辈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程祐一依旧说得眉飞色舞,旁若无人。可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出声,他还是没来由的心慌起来,直到,耳畔传来了一声轻柔的笑语。

“我在,”女孩一字一顿,说出悦人的词句,“新年快乐,祐一,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脱口而出这四个字的方怀湘,自己也不由地微微一愣,而另一边的天际上空,此时正好有一束烟花从半空中升起,绽放。

那一瞬间,闪耀的光芒让整个天空,都亮如白昼。

照亮的不仅是夜空,还有一颗在夜路中孤独跋涉前行了十年之久的,少年人的心。

程祐一握着手机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在短暂的寂静后,不远处遥遥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方怀湘被婴儿的哭声唤回了意识,她起身向诊疗所的方向看去,随后看到白袍女医生走到了门口,看到她还在,无奈摇头,却也冲着她竖起大拇指,表示一切顺利。

那位戴着护身符的产妇虽然拼着要同归于尽,也不允许医生摘除自己的子宫。可她的丈夫却并不那么想,背着妻子,他亲自跪在了她们面前,恳切的希望医生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以他妻子的生命安全为优先。

如今,孩子平安出生,产妇化险为夷,方怀湘一时间也有些百感交集。

十四岁离家求学,她在不同的城市辗转流离,每一年的跨年夜,既在热闹的人群中跟着倒数计时,也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早早入睡。

可她怎么也不会预想到,会有一天,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她虽然没有看到绚烂的烟花,却亲身见证了新生命的降生,实在是很有纪念意义。

“我也很想你,湘湘。”电话那头被心头刹那涌现的狂喜乱了心神的人,此刻终于回过神来,轻轻低诉道,“明年,不,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程祐一今天身上穿着的,是和上个月去纽约时同一件的白色外套,外套的口袋中也始终装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放着他准备求婚的戒指。

相对而立时归于无言,如今伊人远在天边,也没有任意门能带他直接赶赴到对方的身侧,可他还是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努力将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的传达了出去。

“好啊,我答应你。”这一次,女孩没有迟疑,对着虚空轻轻点了点头。

连重症的病人在凌医生的妙手回春下都可以死里逃生,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未知的往后余生。

第二天一早,供了一周的大佛遵守约定乖乖离开,临走前除了给每个工作人员都留下礼物外,走得可谓是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吵醒值班室里沉沉入睡的医生。

忙了一夜,不知不觉睡到自然醒的凌熙,睁开双眼时发现已是日影西斜,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下一秒就瞧见了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好友。

“你回来了,Lego?”见到提前返回的搭档,凌医生略略安心,“湘湘呢,走了吗?”

“没错,我中午到的时候Sola已经送她去机场了,哎,就这样生生错过了一面,太可惜啦。”蔚医生不无惋惜地说道,“我都好久没见Jade了,她又轻易不会再回香港,以后难道只能去纽约找她?”

对于好友的谐谑口气,凌熙不以为然,她下床起身穿上白袍,“她这次是瞒着家里人来的,实在是任性,你不在的这一周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大小姐出什么意外,怎么和别人交代。”

不是吧,就算是应付最棘手的唐大少,她凌医生也一直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啊,蔚川摸着下巴,不解地问道,“你害怕和谁交代,Terrence?这就稀奇了,我记得他在你面前,也不敢造次。”

“湘湘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凌熙穿好衣服,定定地望着好友,正色答道,“她会爱人,也被人所深爱着,她如果出什么意外,我自问,无法和那个人交代。”

说这句话时她眼中的意味重若千钧,蔚川和凌熙对视良久后,望着对方凌乱的发丝和苍白的脸色,只是轻叹一声,“你与其操心别人,不如……”

他话音未落,只听门外有人敲门,便就此打住,顺便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大手牵小手,是司机Sola和他的女儿Mani,“怎么了?”凌熙开口问道。

小姑娘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蔚川,蔚川接过一看,发现是一个精致的香水瓶子,“Jade,送我的。”Mani软软地说道。

想来是当地人觉得礼物太贵重了,才会不安地来征询他们的意见吧,蔚川弯腰,微微一笑,想要把东西还给小姑娘,“送你的,就是你的。”

说完,生怕小姑娘不会用,蔚医生还善解人意地打开了盖子,朝着半空中轻轻一喷。

瞬间,一缕清浅幽微的香气,在值班室里弥漫开来。留香很久,直到父女二人连番道谢离开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尾声

“嗨,别说,这香水还挺好闻的,下次问问Jade是什么牌子的,明年我送人的生日礼物就有着落了。”

养和医院最受女医生和护士们欢迎的蔚川医生啧啧赞叹,回头,却看到好友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禁皱眉,“怎么了,Susie?”

那个气味,还真是像极了,如果她的嗅觉没有骗她,方怀湘送Mani的这瓶香水的前中后调,都和当年的那瓶“蝴蝶迷梦”,相差无几。

方心艾车祸去世后,周序从此都用着那款和初恋共同调配的定情香水,再也不换,直到自杀前,亲自销毁了配方。

她还从唐念琛的口中得知,在周序自杀后,方怀湘曾一度发了疯似的联系各大品牌的调香师,想复刻还原出一模一样的香气,最终却也是失败告终。

本以为会永远镌刻在时光记忆里的香气,那些生命中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东西,居然也等到了释然放手的一天。

蝴蝶飞远,迷梦苏醒,从此,只有握在手心的真切幸福。

白袍女医生的眼底终于露出了欣悦的笑意,“没事,这次没见到湘湘,我想你也不必太遗憾,下次和我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就是了。”

婚礼?她不是最讨厌去人多的聚会的么,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凌医生去参加婚礼,蔚川不置可否的刚想反驳,随即听出对方话里有话,险些失声叫了出来,“她的婚礼?Jade?我没听错吧。”

不是,他不过才下乡巡诊一周,在暹粒与世隔绝了不到一年,怎么就感觉要变天了,“现在是白天哎Susie,你都在说什么梦话?”

口口声声说着好友白日发梦的蔚川,半是难以置信,半是心情复杂。

方怀湘能放下周序和别人结婚的离奇程度,由他听来,就好比说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天,也能拔掉心头荒芜丛生的风信子,播撒下别的种子,等下一季的花开。

那么的荒诞,不可思议,却又美好得宛如永坠长夜的一场梦,梦一般的甜美,让人不受控制的沉沦其间,无法自拔。

亦或者,只是白昼清醒时的迷离幻觉而已,稍纵即逝。

End

 

 

一点说明:

1. 无国界医生部分的环境和病患案例描写参考了相关报道和医生手记。

2. 本篇补了一些关于程方二人的结婚前因,但感情线上只解决了部分的问题,时间线上也不是最后的结局,婚后的波折可见“屠龙少年”。

3. 本篇感情线上是“夜航船”的后续,呼应风信子梗,芭蕾梗和方小姐梗。时间线上和“任意门”同步,呼应了伴手礼香水的梗。

4. 写文的初衷是应之前七夕的点梗之一,和原型本人的隐婚热搜无关,只是巧合。

5. 是把夏花握在手中还是坦然送给别人,祐一学长和小越哥哥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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