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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地自萌,自娱自乐

真人rps平行时空: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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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还世界给你

重发,润色修改增加了一些情节,ssq拉郎,主编&摄影师的师生养成,提到了一点(打碟顶流&wf老师)和太妃相关,时间线在“一霎风雨”和“eyes on you”之间。

一切角色黑化服务于剧情冲突的必要,和现实发展无关,没有内涵恶意,不要代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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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中村小吃街旁的小巷里,两旁的按摩店大多是二三十平的小房间,猩红的窗帘虚虚遮掩着门口的玻璃推门,窗帘上晃动着站起来的妖娆身影,透过半人高的门缝,可以窥见一排搭在沙发上的大腿。

凌晨十二点,坐在按摩店门口的大姐意兴阑珊地玩着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却每每在路过的行人稍有意地放慢脚步时敏锐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媚笑着招揽生意。

“新来的大学生,一米六五,模样乖。”

 

可是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她就愣住了,在这条街上做了几十年的皮肉生意,见惯了从大牌档吃完烧烤夜宵过来,面色绯红头发凌乱、话匣子里混着浓厚酒气的混混嫖客,却是从未见识过如眼前这般仪容端正的男人,深圳高温四十度的夏天里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三件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不凡,颜值也高,瞧上去分明比附近商务区写字楼里出没的金领们还要清贵。

这样的绝品,即使是在她彼时青春年少亲身上阵接客时也没有遇到过,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她本能地觉得对方会摸到这里来八成是因为走岔了路,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要找女人,也该去那些高级会所,才算是合理。

“你好,我找人。”对方单手推了推眼镜,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阿莲在吗?”

 

作为整条花街上收费最高的小姐,明明才到平时的工作时间,阿莲却已经迅速卸掉了脸上厚重的妆容,只剩下一张苍白疲惫的脸,和随着面部肌肉的活动时隐时现的淡淡细纹。

她的五官谈不上精致,身材也很瘦小,谁也想不到妆后的阿莲会是靓绝花街的红牌姑娘。听到有客人指明点她时,阿莲手上正全神贯注地做着精细的活,在指甲上镶上一颗颗的水钻。她不耐烦被人打断,所以头也不回就回绝了上门的生意,“我不是说了嘛,我今晚有客人,不出台了。”

“可是,”进来叫人的小姐妹没有立刻离开,反倒有些犹豫地在屋内来回打量,“妈咪说,来的是个大帅哥,指明点你,一出手就是这个数。”

小菊虚虚地比了个手势,不等阿莲瞠目结舌,坐在她对面的客人先一步笑了起来,“莲姐,看来你的行情很好啊。“

那人一边调侃,一边漫不经心地吐了个烟圈。

 

冉冉上升的烟雾将屋内原本就昏黄暧昧的灯光衬托得更加朦胧,呆立良久,小菊这才看清阿莲今晚特意腾出时间接待的客人,居然是个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人,面容清丽,眉梢间洋溢的风情却悄悄勾住了别人的心,“做完了吗?”小菊的耳畔响起一个轻柔的嗓音,在静夜中幽幽响起,让她足足愣住三秒,才意识到对方问的是阿莲手上美甲的进度。

“这位,小姐,”小菊讷讷地开口,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很有歧义,可看着对方身上的衣着打扮,又不确定是否是真的冒犯了她,“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在意,再说,你也没叫错,”客人对着小菊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我以前和你们莲姐一样,怎么说,高级公关?”

 

阿莲丢下手上的活计瞪眼捶她,在女人们的笑闹声里,祁廉撩开猩红的窗帘,推门而入后,一眼就锁定了自己此行要寻找的目标。

即使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但乍一见面,眼前的场面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夏夜的风燥热不堪,他的心腹下属,得意高徒,大概是嫌天气太热穿得清凉,一件黑色蕾丝吊带,搭配着黑色皮裙、渔网袜和露趾凉鞋,又俗又艳,单从衣着上来看,花街按摩店的所有小姐们加起来都没有她暴露的职业特征明显。

同样吸引人眼球的,还有她十指上新鲜出炉的亮片粉晶,在夜色中,一点一点,闪烁着迷离的光。

 

在看到来人是祁廉的那一瞬间,邵怡冰和对面的阿莲一样不禁当即瞳孔地震,失声惊叫道,“祁老师,你怎么会来这儿?”

她下意识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立刻摆出乖巧的姿态,放下搭在沙发上晃悠的腿,并掐灭了手上的烟,而祁廉则不声不响,只是脱下了外套丢到沙发上,冷冷地抛下一句,“先穿上,出来再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烟气缭绕的房间。

他一向清白自律,常年出入的又都是严格禁烟的高级餐厅,没有人会轻易犯他的忌讳,而在过去近二十年的尽心教导中,他自问也从未教过自己的学生如何抽烟。

 

即使被顶头上司和授业老师在红灯区的犯罪现场抓个正着,但秉持着做事有始有终的宗旨,邵怡冰在离开按摩店前,依然不忘把身上几乎所有的现金都一股脑地塞到阿莲手上,“抱歉啊,今天谢谢你陪我了,至于这套衣服,我就先穿回去了?”

“哎呀哎呀,这话说的,和我也这么见外,”阿莲忙不迭地把钱塞了回去,好奇又忐忑地瞥向此时背对她们站着的男人,“男朋友?”

进花街前,阿莲在市区的几家高档ktv做过“高级公关”,不是没见过所谓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久居上位生人勿近的气势,越小姐现在交往着这样的极品熟男,难怪不打算吃大明星的回头嫩草,“我看明明是你的行情比较好。”她笑着揶揄道。

 

“你想多了,他以前是我的老师,现在是我的老板。”类似的问题被问过太多遍,导致邵怡冰眼皮也不用抬,官方回复张口即来。

“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你老公?”阿莲嘻嘻笑着。

“不可能,他呀,应该不会成为任何女人的老公,”邵怡冰挑了挑眉,眼神却选择在夜色中的那道背影上逗留。有匪君子,如松如竹,让她不由联想起了巴黎晚风中曾目送过的相似一幕,还顺口引用了一句那位的情敌当年回复粉丝示爱时说过的金句良言。

“你不知道,我十二岁那年他就在我们全家面前出过柜了,所以你觉得,还有没有这个可能?”




 

2

 

两个美女你来我往地杵在按摩店门口依依惜别许久,等到差不多把街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邵怡冰才终于成功把钱送了出去。

和阿莲挥手告别后,她慢吞吞地走到祁廉的身侧,若无其事地问道,“老师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突然来了深圳?”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大晚上的,祁廉怎么会来城中村的花街上闲逛,不会真的是想找个顺眼的小姐共度良宵吧?他又是哪里受刺激了,是因为纪央,还是马上要上他们杂志十月刊封面的August小朋友?

恋恋浮生,只为情色,大佬的口味几十年如一日的专一不变,对骨架小长卷发又自由不羁的美少年情有独钟,可是时间是无法为某个美好事物的存在而停下的,这也就注定纪央不会在任何一个少年的身侧久留。

不过大概是和年轻人争风吃醋的想法安在自己的老师身上实在是太过惊悚,一念及此,邵怡冰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拼命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甩掉。

 

“那你呢,你给HR的请假条上写的理由是回香港复诊。”不得不说,邵怡冰的这身打扮很得欢场女子的精髓,回去的一路上都有路人不时向他们行着注目礼,对此祁廉微微皱眉,没说什么,却把手臂虚挽在女子的肩后,作出保护的姿态。

“没错啊,可我临时接到徐岩的电话,说是最近那里太乱了,怕有人趁机混水摸鱼,让我暂时别回去,等局势太平一点他再帮我预约。“邵怡冰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着,“幸好我之前把香港的物业都出手了,天有不测风云,这次倒也算是我运气好。”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前她一度为自己的冲动行事而有小小的懊悔,但如今看来反倒是因祸得福。

她边说边想脱掉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奇怪,祁廉今年是太忙忘了定做夏装么,怎么偏偏穿了一件这么厚的来南方出差?

 

她的爪子蠢蠢欲动,在撞上老师看过来的严厉眼神后又默默缩回,”本来想直接回北京销假上班的,结果走之前突然想起来城中村那一片马上要被政府改造拆掉了,渺渺让我尽快把原来留在房子里的东西都收拾走。“她停顿了一下,仰头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于情于理她都该走这一趟的,毕竟连被牢牢困在往事里的人都已经得到解救,她也没道理处理不好自己当年留下的烂摊子,“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坚持让他把房子卖给我,不然这次拆迁我还可以大赚一笔。”

”所以你就干脆住在那里,还把保镖都打发走了,半夜三更一个人去红灯区?“祁廉却丝毫不为她的漂亮说辞所动,一针见血地提醒她行为里的漏洞,”这样,好像也没有比你留在香港更安全一点吧。“

 

为了防止越描越黑,邵怡冰选择乖乖闭嘴,就当她漫无边际地猜想着今晚会被祁廉拉到深圳的哪家酒店入住时,却发现对方不声不响地竟原路返回,又把她带回了那套老房子里。

随着拆迁时限的一天天临近,这一带的居民楼几乎都是人去楼空,被薛渺修过无数次的楼道灯自然也彻底罢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邵怡冰只顾着一门心思地跟在祁廉身后走,没踉跄了几步,前方就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悄然将她的右手握紧。

和少年时刻冒着热气的手心不同,祁廉的手心很凉,肌肤相触的瞬间,邵怡冰本能地收回了发散的思绪,”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让你送我回来。“她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尽快回北京的。“

 

平心而论,最近她的行事确实失序太久,自从上个月在编辑会议上和祁廉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从加州到上海,两个人已经差不多快冷战了一个月的时间。

而距离上一次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如此任性,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的光阴,她把自己打扮成失足少女的样子,便默许心性也随之变得幼稚,邵怡冰有些后悔,”阿莲以前是住在隔壁的邻居,曾经帮忙当过我的模特,我这次回来去花街,就是和她叙叙旧,看她过得好不好。“

“那她过得好吗?”

“应该还行,她以前在KTV上班,虽然钱多,但是管理严格还要喝酒,按摩店的管理就宽松很多,还能挑挑客人,不接快餐只接包夜,白天还能出去逛逛街,这么说来倒是比我要自由多了。”

糟糕,一不小心就在授业恩师面前把心里话说出口的前“高级公关”,慌忙岔开话题,“而且你看她的美甲是不是比外边店里做的还要好,以后等年龄大了还可以转行去开美甲店。”

 

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顶楼,祁廉接过邵怡冰手上的钥匙,打开那扇笨重的铁门,而她则犹自不觉地跟在后头继续絮絮说道,”这衣服也是我借她的穿的,以前我们也常这样换着打扮,阿莲那时租的是一个二居室,一个房间专门被她拿来当衣帽间。“

她叹了口气,“哪个女孩子不爱打扮,阿莲当初做这一行也是因为年纪小被男人骗了,还好她现在学乖了,知道男人大多都是靠不住的,一心赚钱不谈感情,以后应该会过得轻松些。”

追溯起这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琐碎往事,邵怡冰的口气轻松平淡,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高高在上的怜悯,那些发生在风月场上的不堪过去对阿莲而言,至少还有一个身不由己的起因,不像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心甘情愿的沉溺,她想拥抱阿莲,也更想有人能拥抱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过去……”

 

她的话音未落,走在前方的祁廉却蓦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遥遥注视着她,不发一言,眼中却闪过千钧的意味,让她一时哑口。






 

3

 

“在阿布扎比的拍摄还顺利吗,听说这次是VG为银十准备的特别企划?”

高级定制的西服店里,人称时尚圈第一颜值担当的杂志主编,一改平时工作状态下的正容端立,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和站在前方试衣的年轻人你来我往地聊起些许闲淡碎语,“早上过来前刚和Angelica通了电话,她告诉我说,你下个月去米兰时装周的schedule已经订好了?”

“差不多是,”对方本想抬手摸一摸鼻尖,却在裁缝师傅绷直的皮尺下收回了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虽然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但现在就开始有些紧张。”

“哦?”祁廉闻言,笑着多问了一句,对于看秀本身就是工作必选项的时尚主编来说,年轻人的这个论调在他听来可以说是久违的新奇,“因为是第一次去吗?”

年轻人则明显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瞒您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去欧洲。”

 

命运一朝翻覆,去年今日正在剧组里顶着酷暑烈日,汗流浃背地吊着威亚飞来飞去的小新人,如今就摇身一变,收到了高奢品牌大中华区独一无二的特邀入场券,被众星捧月地送上通往了名利场的绚烂花路。

这样的故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听来无甚稀奇,虽然主角常换,故事的精髓却不改分毫,祁廉听了十来年也还未感到厌烦,因而在那个当下,他只是透过视线前方的穿衣镜,朝着镜中人踌躇满志的年轻面庞,展露出一个鼓励和安慰并存的笑容。

 

从西服店出来后,祁廉回到了rosewood。虽然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可一年到头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全世界各地奔波,连回北京都习惯去住酒店,觉得比请人专门打理维护一套房子要方便得多。

露台套房的衣帽间里,助理Jane尽职尽责地询问着主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下个月去纽约时装周的行程都settle好了,米兰和巴黎那边也在等待我们的回复。“

“怡冰还没有回来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被问个正着的Jane心中本能地咯噔一声,虽然已经过了听到魔鬼主编们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都会发抖的菜鸟时期,但她还是不敢轻易和老板搭话,生怕自己言多必失,她硬着头皮答道,“是,Luna说邵小姐在上海的台风过境后就直接飞去了香港,说是去看病。”

“是回养和复诊?”祁廉了然,没有继续追问,“那就帮我订一张最快去香港的机票。”

 

“好的,”记录完指示的Jane丝毫不觉自己还有工作没有确认,正欲告辞,没走两步又突然折返,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衣柜上,”这是肖昀见的工作室给您的礼物,谢谢您对他们艺人的照顾。“

盒子不大,祁廉直接动手拆开了丝带,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牛皮钱包,款式低调,做工讲究,虽然不知是不是出自艺人的授意,但今夏追星追到疯狂的助理还是两眼放光,见缝插针地夸赞起男神的体贴用心,”哇,他们很贴心哎,知道主编你的钱包已经用了很久了,所以送了一个新的来。"

祁廉却不置可否,长时间在时尚象牙塔里浸染,他已经习惯时刻老练地把自己包装起来,不会轻易流露心底真正的情绪。他将盒子重新合上,“替我写张thank you card,谢谢他们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完,他动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衬衫,看了一眼后却又挂了回去,”下个月我只去纽约,后面的行程你都不用替我安排,all my private time。“

每年的九月,圈里的人都像候鸟一样,成群结伴地飞到世界各地的衣香鬓影中去,可他却好像已经过了对此等盛事感到兴奋的年纪。不像当年他第一次随纪央去美国出差时,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上一杯一杯地喝着香槟,心脏剧烈跳动到无法轻易入眠。

 

助理走后,在衣帽间的华服如云中继续停顿了片刻,祁廉突然想起来除了参加米兰时装周外,纪央好像还帮那个年轻人预定了集团年度慈善晚宴的位子,如果消息靠谱,某个品牌到时会借出价值十万的条纹拼接西装,人靠衣装,只要时尚资质不是真的差到无可救药,终归还是人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人。

历来在衣着打扮上十分讲究的MC编辑总监,最后注意力落在了一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hoodie上,不是大牌,也不是联名设计的限量款,叠整齐后放到脚边的行李箱里,大概是觉得自己接下来只是出门遛弯一趟,连衬衫都懒得再穿。

 

祁廉是被纪央一手培养成长的接班人,时尚圈的年轻一代里没有人比他更懂穿搭,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也没有辜负前辈和外界的期待,无论走到何处都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连十年如一日地用着同一个旧钱包,在杂志专访的记者笔下,都只会念他惜旧又长情的好处。

却很少有人知道,一个主编,当他阅遍了世界的风景,拥有过最梦幻的经历,那些常人看来仿佛电影般奇妙而广袤的体验,在他的眼中不过是生活的常态。他交往过最有趣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分享情绪的对象,于是只能将最终一切的出口都化作一支笔杆。

相比于站在人生导师的角度,尽情展示因为阅历带来的优雅和复杂,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可以除掉身上所有无用的装饰,也许会让自己变得平庸又黯淡,但至少也可以彻底逃离没有终点的寂寞和孤独。




 

4

 

“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祁廉望着自己身后呆呆站着的人,好心地提出建议,“不请我进去参观一下你以前住过的地方?”

邵怡冰听到老师这么说,反而犹豫起来,她记得之前某家国际高端连锁酒店开幕的时候,邀请了很多嘉宾入住,而酒店公关再三嘱咐再三强调,祁主编的房间里绝不可以有任何瑕疵,连一根头发都不能有。

“还是算了吧,里面全是灰,我这两天只是把卧室简单打扫了一下。”邵怡冰小声答道,但没等她推脱几句,对方就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祁廉最后来到厨房,在水槽里拿起一只空的马克杯。“我这次回北京之后会搬回原来的公寓住,住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也会变得难以下脚。”离开北京之前,除了米兰和巴黎的邀约外,祁廉让助理同时退掉的还有rosewood的酒店套房。

他拉开半扇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盒枫糖牛乳,倒到杯子里,“我这次来深圳之前,笑微刚帮我拍下了一幅画。”自此之后的岁岁年年,他都期待着能坐在家里的书房,对着墙上的油画,回忆起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旋律。

那幅画得来不易,原本是刚刚产后复出的女星苏恬为这次的慈善晚宴在网上捐出的义卖藏品,许笑微知道他志在必得,就派工作室的助理临时注册了一个小号把画拍了下来,权当是送一个顺水人情,丝毫不考虑如果前前男友的新婚太太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刺头,只怕会把此举视为不折不扣的挑衅。

 

“什么画你那么喜欢?”这下连邵怡冰都感到好奇。

祁廉笑而不语,他不会告诉她,他之所以对那幅画情有独钟,不是因为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更不是为了替纪央的集团筹办的活动捧场,他想要它,纯粹只是因为一个名字。

“Liebesfreud”,出自一首小提琴的名曲,中文翻译过来叫作“爱之喜悦”。

 

画如其名,被钉在纤维板上的画布上五彩缤纷,布满了纵横交错、无边无际的线条和颜色,线条和颜色之间也没有主次的区分,但却使观者的眼睛一旦进入画面便久久不能离开,仿佛进入一个三维之外的空间。在看似随意的泼洒中,狂野而富有张力的色彩线条有着自身的逻辑,隐藏着戏剧性的偶然效果,画家仿佛能在移动中即兴而刻意地编排着视觉音乐的节律。

即使从小被当作职业小提琴手精心培养,但整个少女时代都接受了严苛督训的邵怡冰却对乐器表演始终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大学毕业退出学校乐团首席的位子后,她的这项技艺虽然没有彻底荒废,但也彻底沦为在社交场上包装自己的武器。

自然无从得知,在认识她这个人之前,祁廉先认识邵怡冰的,其实是听到那首“爱之喜悦”拉响时的一瞬惊艳。

 

时光荏苒,到如今他能留下的也只有画和回忆,而不是人,和一颗完整的心。人生如逝水,故人心易变,肖昀见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去年在MC的年末盛典上走完红毯后还被主办方安排,和几个网红一起给微商打广告的三十六线小艺人,时过境迁后,也能不由分说地挤掉同行的男演员,以大中华区唯一受邀嘉宾的身份飞去米兰看秀。

祁廉自感他已不是十五年前那个长着青春痘出现在纪实节目里的自己,那时的少年心藏烈焰,憧憬未来,立志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创办只属于中国人的时尚杂志。而现在接近不惑之年的他,已经可以平静地去接受生命中的所有得到和失去,就连对待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学生也是如此,既可以做好一切准备,随时躺平成路迎接她回到自己的身边,也可以再一次目送对方去往另一片天地。

无法更进一步,不如放她高飞,可惜,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如此洒脱,却还是有人对此感到不以为然。

 

“哎真遗憾,我以为这次我至少可以免费蹭个热搜,”把从前情敌那里抢来的战利品成功送达后,许笑微故作失落地抱怨了一句,“你是打算把画送给怡冰赔罪的?听说之前因为她拒绝品牌对ex的推封,和你在编辑会议上大吵了一架,还真是有意思啊,不过说实话,你对肖昀见那么上心,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背后那位大老板的特别要求吧。”

“人都有新手期,天分也总是稀有罕见的东西,”祁廉淡淡答道,“你得到的轻易,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笑微。”

他的神色转冷,可听到的人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吐不快,直接无视了他的警告,“所以,亲手将人送到高处和把照片留在收藏夹中,到底哪一个让你更在意呢,祁主编?”她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无论如何,你都是真的很在意他们的存在的,对吧?”

 

或许是吧,虽然祁廉一次都没有直面好友的质问,但他们彼此都对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诚如好友所言,他将薛渺的硬照好好地保管在portfolio里整整五年,并不完全是出自对于摄影艺术的欣赏,同样的,他不顾反对坚持扶植肖昀见在时尚圈上位,也有着只属于自己的私心。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卑劣的人。




 

5

 

牛乳在室温下被逐渐放热,祁廉摸着杯壁,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把杯子推了过去,“怡冰,有一个问题,你好像一直忘记问我。”

“什么问题?”邵怡冰表面上装得不明所以,心中却隐隐有了预感,她已经长大了,和老师之间无法大方交谈的话题当然有很多,但最难以坦诚的无非就是那一个。

绑架案已经过去半年多,她的人生也得到重新读档的机会,却从没就当年的真相,想要从始作俑者那里要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当年明明是我假托越嘉恒的名义写信给你,之后也有无数机会可以告诉你真相,可我却从来都没有试图和你坦白,最后无辜连累你......”

“那是因为我当初也是一意孤行去了香港,也没有告诉老师我的计划啊,”邵怡冰不等祁廉说完,“当然,我想那时候老师你也是觉得,虽然误打误撞,但我就这么继续当摄影师也挺好的吧。”

五年前如果没有看到更进一步给嘉恒报仇的可能,不出意外她就会以摄影师的身份开始新的人生,而那样的人生和自我,虽然不如长辈的预期,但在老师的眼中应该也还不算太糟吧。

 

“至于一开始你假托嘉恒的名义给我写信,其实我也可以理解啦,”她一口气将牛乳喝光,如痛饮烈酒,“当时我还是个小孩,老师却已经是大人了,说实话,如果当年不是你向我的家人......我想,我大概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英语私教。”

早在进入时尚圈工作之前,大学时代的祁廉就已经很受欢迎,在北京某家著名英语培训机构担任口语老师的短暂时间里,班上的所有女孩都把他当作男神爱慕,种种轶事至今还在论坛上流传,比如借着讲题请家长等等名义,使出无数无关痛痒的小把戏,只不过是为了要到祁老师的一个电话号码。

有理有据,设身处地,连当事人也挑不出什么逻辑里的漏洞,就这么被轻易说服,“是啊,若非如此,”祁廉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我大概也教不到像你这么出色的学生。“


 

说完一长串话的邵怡冰暗暗松了口气,握着杯子的手甚至有些脱力,非常庆幸祁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刨根究底,不然她应该如何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低落,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嘉恒,或是昀见。

她的所有难过迷茫,不过是因为她发现,在彻底明晰了当年的真相后,她反而不知到底该如何妥善安置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我们自以为的成全和牺牲,其实毫无意义。“

芬兰湖畔的夏夜,磕磕绊绊地和同行的友人合奏完”falling slowly“,邵怡冰悄然注视着对方左手无名指的空空荡荡,一时心有所感,于是放下怀中的吉他,走到钢琴边,轻轻按下一个黑键,”感情并不是单凭人为的意志就可以随意转移的东西,否则,我现在就应该去爱我的老师。”

”所以你不能吗?“坐在琴凳上的人,扑闪着密如鸦羽的睫毛,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她,”因为他是你的老师?“

总有人因为困顿于道德和伦常而画地为牢,否则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平白无故地选择所谓的成全和牺牲,将心比心,对方下意识地将邵怡冰也归入了那一类中。

 

“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我的老师,”邵怡冰摇头,”我也不喜欢,去做一件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的事。“

有些人的爱如飞蛾扑火,即使明知不可能,依然会朝着光亮奋力飞去,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粉身碎骨。可无论是她还是昀见,他们都不再是那样的人,年少时繁盛的热情消磨殆尽之后,余生岁月,他们都只想要先好好地拥抱自己。

更何况,当火光尽头出现的那个人是祁廉时,就注定连一丁点的希冀都破碎成空想。因为早在他们相遇之初,他就已经亲口告诉了她最后的答案。

而她,甚至无法像曾经对待昀见那样,只把老师单纯地当成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去爱。

 

”你们都觉得渺渺勇敢无畏,可当他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结果的时候,还不是放纵自己去从别人身上得到解救。“邵怡冰抚摸着钢琴的白键,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立即选择按下,而是将手指移开,”我和老师之间,停在这里或许才是最好的。“

只有开始,不会幻灭,这是Nymphaea名字中蕴含的寓意,也是昔年诀别时昀见给她的祝福。不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故人再见,旧事重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作出了另一个全新的解读。

当你期待的爱情如风中的烛火飘摇,从不试图开始,才永远不会幻灭。




 

6

 

亲自监督学生喝完睡前安神的饮品后,祁廉无意久留,不过在离开前,他主动提出,想参观一下邵怡冰当年工作过的暗房。

他们打开尘封多时的房门,工作台上数量众多的摄影器材被防尘罩包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瞧去颇为壮观,让人忍不住突发奇想,当初穷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拿几件出去卖掉?

感觉掀开罩子分分钟就会扬起一阵沙尘暴,邵怡冰一马当先地大步上前,在黑暗中摸索着随手拿了一件,结果居然还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那台她最爱用的contax G2。

 

“这都是你拍的照片?”另一边,祁廉轻轻拂去照片上的灰尘,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阿莲,“薛渺的提议没有错,这么多珍贵的回忆,确实值得你过来一趟把它们都带走。”

“那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啊,”邵怡冰回顾着自己过往的作品,也觉得恍如隔世,“所以我才来了,你知道的,我要是放着不理,恐怕又要让人伤心,实在没必要。”

她的眼中掠过思量无限,“我这次在上海,见过昀见一面。“

生硬的转折,但难得听到学生主动向他汇报行程的祁廉,微微颔首,被应证的却是心里的另一个猜测,”难怪,你走之后,他就出手了。“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出手的理由而已,提醒他,即使他不动也还会有别人,不如抓住机会浑水摸鱼,必要时候还有人可以帮忙挡抢,“趁着当事人不在,邵怡冰无所顾忌地推卸责任,”不过等到他真的做了,我反倒感到有些可惜。“

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恋爱脑在关键时刻更是要命,可一切也要取决于被架在天秤另一端衡量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换作我,恐怕是不舍得就这么抛下对方的,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她难得伤春悲秋一回,却没说几句就被老师打断,祁廉的关注点有些偏,”所以你在后悔当初没有带薛渺一起去巴黎?“

明明是两码事,但邵怡冰没有否认,”如果那时没有......我想我会带渺渺一起走的。“

 

即使命运的齿轮或许不会因为她的选择而就此改道,在少年身上发生的变故也还是会换一种形式一个不落地发生,但当一个人真的把炽热的感情捧到你的面前,邵怡冰觉得当年的自己应该不会真的舍得拒绝,“其实我不懂,我虽然不能说完全了解昀见,可在我的印象里,他从小家庭幸福父母宠爱,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待人接物都沉静温和,不应该像现在表现出的那么没有安全感。”

明明正当盛年,进入娱乐圈也不过才两三年时间,他却仿佛已经决心将所有热烈的爱恨都掩埋在了时光里,然后把自己也锁进高阁。名利与真心的取舍,昔年最是恬淡无争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后路,”希望他的后悔不要来得太快吧,不过如果他的运气够好,说不定事后还可以得到对方的宽恕。“

 

祁廉留意到邵怡冰用的词是宽恕,似乎已经笃定了肖昀见的此番动作最终一定无法如愿以偿,”那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多方势力精心策划的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绯闻,莫须有的黑料环环相扣扑朔迷离,一夕如山倾塌,不知会不会就此压垮那个少年单薄清瘦的脊梁,想到最近常驻热搜的某个名字,祁廉更为年轻人蒙上阴影的大好前程感到可惜。

”连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昀见这回真的吸引到了一个个很好的人啊,“邵怡冰轻轻笑了起来,没有错过祁廉的眸中一闪即过的担忧和惋惜,”好人总会有好报的,渺渺的黑料实锤如山,现在不也还好好蹦跶着么,所以结果如何,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邵怡冰没有再就时事多作评论,转而摆弄起手上这台很久不用的相机,盯了半晌后,却又把视线偷偷投向了此刻离她咫尺之遥的那个人身上。

虽然只有一瞬,但她其实很少像刚才那样,能够准确无误地从老师的身上读到负面的情绪。

她的老师,永远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昼夜不停地运转,不允许负面情绪影响他的判断力,不能让生病影响他的工作节奏,他的生活中甚至不存在任何无效的社交,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被最大化地利用。

虽然面对杂志专访时,他也会适当的示弱,坦诚自己会因为失恋而落泪,会被父母催婚而感到烦恼,并且一直无法摆脱孤独。在这个世界上,助理理解他的生活习惯,编辑熟知他对于内容的审美与要求,却没有人能说上一句真的懂他。

邵怡冰觉得自己也不能,她甚至不知道祁廉这次突然从北京飞到深圳,凌晨夜半放着手机里爆炸的工作信息不回,在花街上徘徊游荡,又在待拆的老房子里和她闲谈八卦,真的只是为了把旷工多日的下属叫回去继续工作那么简单?






 

7

 

”好好的,突然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两人不经意的四目相对中,女子有些慌乱地立刻低下了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给老师你单独拍过一张照片。“

”如果你愿意,下一次的工作宣传照,我可以安排让你来拍。“祁廉建议道,”如果觉得那样的照片没有办法满足你的创作欲,也可以考虑十月和我一起去西班牙的小岛度假,南部岛上的风光非常不错,特别是日落时分的灯塔,到时候我可以考虑重操旧业,当一回你的模特。“

只不过作为等价交换,他希望在飞往西班牙的调机航班上,他可以先听到她在云端之上拉响的一曲”爱之喜悦“。

 

走出老旧待拆的居民楼,祁廉没有立刻打车回到酒店,反而走到街角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想要买一罐冰冻的台湾奶茶解渴。

冷柜前的风吹透了质地良好的白衬衫,拂去些许心头的躁郁,他从不在大晚上喝热量过剩的饮料,今天却生出莫名的冲动,正要伸手去拿,背后却传来一声怯怯的叫唤,“你好。”

循声回头,是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不久之前才领着自己给按摩店内的人传话,祁廉温和地看着小菊,“你好。”

 

妈咪口中一米六五模样乖的大学生,实际上刚从职高辍学,挂着大学生的招牌让小菊备受部分客人的青睐,可自小就不爱念书的她,连枕边唯一一本唐诗宋词的书,都是拿来充一下门面。

在花街,黑夜才是一天的开始,所以在按摩店之外的地方见到对方,还是让祁廉颇感意外,”你也是来买东西喝?“

小菊心虚,却还是点了点头,其实今晚点她的客人异常多,为了多赚钱,妈咪给她接的全是快餐,形形色色的客人让她应接不暇,她却没有阿莲的好运,旧识的姐妹发达了回来探望,出手阔绰,做一次美甲陪聊一会儿的钱,都够自己辛苦忙上半月。

 

”对了,越小姐刚刚在我们店里落了一样东西,莲姐让我送过来。“她从口袋里慌忙掏出一样物事,是一枚镶着彩钻的雏菊耳钉,祁廉一眼就认出的确是邵怡冰的首饰无误,”谢谢你。“

他将耳钉接过,想了一下,然后离开冷柜,走到柜台问店员点了两杯热咖啡。

”女孩子喝冰的不好。“他掏出钱包结账,便利店里的速溶咖啡品质一般,祁廉很少送出这么廉价的thank you card,可相比于邵怡冰临走前把身上的钱都塞给阿莲的举动,他还是选择以自己的方式表达谢意,”我请你喝咖啡,谢谢你替我们找回耳钉。“

 

”嗯嗯,不客气,“小菊受宠若惊地接过,其实一切都只是一个借口,眼前这个斯文清隽的男人很有魅力,出自职业本能,她非常好奇对方看待女人的眼光,也好奇那位看上去自由不拘的越小姐是哪里吸引住了他这样的男人,”越小姐的这枚耳钉,应该挺贵的吧。“

”其实并没有太贵,“祁廉冰冷的手心因为咖啡的热气逐渐回温,”不过当时买下它的时候,确实是花光了我卡里所有的余额。“

准确来说,很多年前在beverley hills downtown的精品店里,为了给彼此接风,他们都差不多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钱,他刚入职不久攒下的薪水,还有她fresh year优等生的奖学金,最后悉数兑换成一对耳钉,和一个钱包。

 

钻石恒久,雏菊花瓣上的珐琅釉色却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黯淡,一如用久了的牛皮钱包上斑驳深刻的纹理,祁廉将自己曾经送出的礼物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绅士地帮女孩推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麻烦你特意跑一趟,晚安。”

“没事没事,”小菊连连摆手,也不知该说什么,不免语无伦次起来,“也祝你和越小姐……”

“她其实不姓越,”出乎意料的,上一秒还温柔又绅士的人,这回却没等小菊把祝福说完就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喜欢听别人这样叫她。”




 

8

 

祁廉从不在大晚上喝热量过剩的饮料,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其实并不喜欢Nymphaea这个名字,同样的,他也不喜欢听到别人喊她越凝。

哪怕在由一个个虚构的化名所代表的小段人生里,她随心恣意过得精彩,多年后甚至还对那些在外人看来不免潦倒辛苦的岁月念念难忘。可对祁廉而言,无论是越凝还是Nymphaea,都是只存在于别人记忆里的虚幻,而在漫长的时光中真正由他和她的父母亲手养育出的人,是邵怡冰。

品学兼优的大家闺秀,多才多艺的小提琴首席,长大后的她却觉得被外力精心打造的人生,还不如花街的欢场女子来得自由。

 

讽刺又可笑,若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理直气壮地指责对方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他却无法指责她。因为她所有的不自由和束缚都刻着他的印记,近二十年的时间,他一遍又一遍地努力矫正着两人之间的界线,哪怕当年看来犹如鸿沟的年龄差距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无限趋向于无,他却还是觉得连在心底多肖想对方一次,都不啻是一种原罪。

很多年前,他为自己教出了一位如此出色的学生而感到真心实意的骄傲,是他亲手带她走出了迷茫无措的深渊,来到更广阔的天地,后来邵怡冰随父母移居美国继续求学,而他也在时尚集团的咖啡厅里,遇见了影响自己终生的面试官。

他在雕刻别人,也被别人所雕刻,一切都很特殊,一切却也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把对学生不同寻常的感情,归咎于只是因为喜欢上了自己经年累月亲手所雕刻出的雕像。

 

皮格马利翁效应,连在心理学上都可以得到一个科学严谨的解释,却崩塌于两人阔别后的再一次重逢。

当年第一次去纽约参加时装周的祁廉,工作结束后得到上司纪央批准的两天假期,从美东飞到美西。飞机降落LA的那天刚好是周五,她从学校出来,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和他约定在beverley hills碰头。

主街大道两侧林立着豪宅与时尚品牌店,每家店都金碧辉煌,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配合黄铜大门,拱柱式喷泉使这条街显得气势不凡,“怎么样,是不是很棒,我想祁老师你一定也会喜欢这里。”

还没等他点头,下一秒,他的小向导却两眼放光地跑到一个当地特有的纸杯蛋糕自动售卖机前,并再也走不动路。

 

祁廉最后选中了红丝绒、巧克力棉花糖和香草薄荷三种口味,说来也奇怪,二十四款cupcake明星产品里唯独没有蓝莓乳酪,这让邵怡冰颇为沮丧,却还是笑嘻嘻地强行把手中的甜点分了一半给向来在饮食上无比自律的老师。

晚风拂过落日,他们坐在精品店门口的长椅上,分享完手上的所有纸杯蛋糕,虽然大半都落入了女孩的胃袋中。

许久不见,邵怡冰只顾着和老师分享着自己在学校archery club的骄人战绩,恍然未觉嘴角还粘着棉花糖渣。而望着她手舞足蹈的明媚侧颜,那一刻的祁廉蓦然惊觉,她或许从来都不是他亲手雕刻出的尽善尽美的模样。

 

他发现,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把她教好。他的学生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一样,胜负欲爆表,喜欢吃甜食,却为了保持身材只能苦苦克制。上大学后最开心的是终于能逃脱长辈的控制,在追求自己的男孩们面前放纵任性,面对喜欢的对象时却总是胆怯不安。

依然有着很多很多的缺点,但这份迟来的认知,好像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对她的感情。在他心中,她永远美好、生动、活泼。哪怕在其后的漫长时光中,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也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消失,只是以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生命中。

她离开他的那些年里,在城中村的夜市上闲逛,买下过一杯又杯加了奶霜珍珠三分糖的奶茶,也在夏末秋初的嘉陵江边出现,用镜头留住了快要凋谢的一池莲花。

 

空缺出席的时光无法追回,不过好在命运都赠予了每个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抓住,就可以心无挂碍地继续生活。

相比于有生之年不断修改雕琢自己的作品,祁廉把更多的希望留在了那些拥有专属记忆的年轻人的身上,期待着他们也能够牢牢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在崭新的人生中闯荡得风生水起,将过去远远留在身后,也逐渐淡忘某些相识于微时的久远记忆。

然后,将只存在于记忆里的那些分身,都完完整整地归还给他。


end


注:本文依据的现实基础有,

1. 涉及的所有影视剧综艺合作

2. 时装周,唯一受邀嘉宾

3. 年末盛典,慈善晚宴

4. 绯闻事件

5. 旧钱包,纪实节目,英语老师

6. 小提琴首席,调机航班演奏

7. 城中村拆迁,HK动乱

8. 十月刊封面


花街的相关描述来自知乎的“真实故事计划”

一点剧情联动说明:

1. “将所有热烈的爱恨都掩埋在了时光里,然后把自己锁进高阁”,这句话本来是拿来形容213的.......

2. 文中被太子妃拿来挡枪的是c位小花的前经纪人,无缝衔接剧情

3. 主编在养成别人,同时也在被人养成,类似于Lolita的设定,他和打碟顶流之间的情敌line还挺好磕的,看不到产出我就自割腿肉了

4. 芬兰夏夜的将心比心的应该是,是喜欢自己已经出柜的老师比较惨,还是喜欢爱慕自己好兄弟的女孩比较可怜?

5. 被挤掉看秀名额的那位倒霉同行之后会以他的视角交代剧情,在这里安利他和打碟顶流的拉郎神文“蒙太奇”,非常美味

(好的,写到这里发现所有人都串上了,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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