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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rps平行时空: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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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一梦

Cp: 润玉(香蜜)&白落衡(择天记)

天帝和妖族公主,跨剧跨物种的拉郎第二弹~~
用了共通的昙花梗,演员们也是演过两次官配的cp了哇咔咔,一发完。
仅拉郎产出,本妈粉对剧版结局表示满意:)


“你会因为一朵花的盛开,而爱上一个人。”笃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甜美香气,“到那时,你就会心甘情愿,与我做一笔交易。”

更深人静,晚风吹拂窗棂发出的响声惊扰了少女的清梦,当她猝然惊醒时,只觉脸上微凉一片,抬手摸去,发现竟然是自己的眼泪。

这个没头没脑的梦,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而她却从来不曾明了其中的深意。

若是有所图,真的想和她做一场交易,那么为什么在她离开妖界,被父亲送往天界名为求医实则为质的三百年后,那个声音也只在她的梦中徘徊出现,至今也没有现个真身?

若只是梦境,为什么三百年来连她听到的内容,都从未更改过一个字。

又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无眠之夜,少女索性起身,抱膝坐在榻上,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落落殿下,”殿外传来仙使关切的声音,“您又被怪梦吵醒了吗?”

“无事,你不用担心。”少女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两百年前她在天帝亲自为自己打通经络的中途,再度从梦中惊醒,当时情势一度危急,差点连累对方也走火入魔,自此之后,她被怪梦终年缠身的隐秘便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天界。而为了表达对客居天界的妖族公主的抚恤,天帝陛下不仅大发慈悲免去了她当月的苦读,还派了仙使在夜间随侍殿外,以防不测。

“殿下,”仙使的语气中饱含担忧,“您最近惊醒得越来越频繁,要不要属下去通报陛下?”

“不必不必!”听到某个尊称少女惊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连连挥手,随即意识到对方也看不见,忙披衣下床冲到殿外,“我没有做梦,是我自己睡不着,在床上打滚呢!没想到动静太大吵到仙使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可信度,她还有模有样地整理了一番裙角,负手在背后,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良辰美景,难以入睡,不如让本公主去四周转转吧.....”

话音刚落,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一道白光闪过,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为了甩开跟随的仙使,落落一路御风疾行,最后停在了布星台上。触手可及之处,天河璀璨发光,自她来到天界的那一天起,这里似乎就从没有黯淡的时刻。

六界皆知,八百年前在接任天帝之位之前,天帝陛下曾是夜神,主管星辰升落。他离群索居,不问世事。也不知那些在布星台上的夜晚,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只有漫天的星辰为伴时,会不会感到寂寞。

可是,是夜神还是天帝又有什么区别呢?少女不禁侧歪着头,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他如今站在九霄大殿的万人之上,一统六界,四海升平,创下的功业和满身的荣光换了谁都要从梦中笑醒。可是那个人,还是清冷如昨,她每每从身后望去,和她三百年前初遇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孤孤单单的样子。

“陛下您,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大婚呢?”这是当年在九霄大殿,妖族公主白落衡向天帝润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三百年前,作为统一六界的最后一环,她以妖界使者的身份来到天界拜谒,呈上两界结盟友好的和约之书,并伸出右手,由天帝陛下本人亲自为她诊了经脉。身为妖帝白行夜和大西洲长公主牧夫人的唯一爱女,落落的身份高贵,却同样受困于人妖混血而引发的经络混乱,无法修行的难题。而治疗她的病症,也是妖界提出不战而臣服的条件之一。

“本座有感于白帝陛下的诚心,会遵守约定,维护两界的和平,并尽此生微薄绵力,救治公主殿下。”九重高台上的白衣翩然,不染纤尘,说出的话却字如千钧,力彻九霄。

他缓步走下高台,一直来到了少女的面前,“一约既定,万死不辞。在我们的和约缔结之前,公主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按照惯例,这本是双方再次确认约定的最后时机,可是那时站在台下的少女,苦思冥想也记不起临行前父母双亲还向自己交代了什么,她的脑中空空荡荡,只有眼前人清冷如玉的面容。

天帝陛下,原来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好看啊,她还以为能当天帝的人,都是长满了白胡子的老头呢,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也只听过天帝润玉的名字,却对天后是谁一无所知,妖界之人多爱八卦,虽然畏惧天帝威严,也曾偷偷议论过此事。而常年在街角巷尾乱窜的落落殿下,自然也听过一耳朵。

据说再往前追溯个五百年,神魔间曾有一场差点就毁天灭地的大战,而挑起大战的因,和结束大战的果,都不过是系于一个女子的身上。

水神锦觅。

在天帝陛下还是夜神的时候,水神原本该是他的未婚妻,可几番辗转之后她却成了天界二殿下火神旭凤的爱人。火神堕神为魔,水神死去活来,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天帝坐稳了高位,却再不提婚嫁之事,也不知是不是被亲兄弟和前未婚妻伤透了心,对情之一字敬谢不敏。

一念心起,那个瞬间,落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从乡野杂谈中听来的疑问脱口而出,就这么宣之于口问了出来。

而天帝陛下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澜,在沉默片刻后就朗声答道,“泽被苍生,六界上下,万物生灵,都是本座的情之所系,无甚分别。”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上忘情么?难怪父亲曾说,当今的天帝,胸有沟壑,怕是早晚要修到上清天境,得证大道的,自然不会为儿女俗事所牵累的。

可是,这世间的情爱,虽然恼人,可真要决绝舍弃得一丝都不剩,会不会也有点太过可惜了?落落长到现在,虽不曾有过体验,可在乡野话本中耳濡目染久了,心中对天帝陛下的抉择却也是不以为然的。先别提水神已经和火神恩恩爱爱,儿子都长得比门槛还高了,就是随侍天帝的那位上元仙子,千百年来始终如一地站在他的身侧,一片痴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落落冷眼旁观许久,却也只觉得那人也只把对方当作下属和朋友,虽不拘于上下尊卑,却也没其他出格之处。

他,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一看人家啊,还真是冥顽不灵,少女为仙子打抱不平,忍不住随手拿起一颗地上的石头,抛掷到夜空上去,不偏不倚,刚巧打落了一颗星子,瞬间拖曳下一道绚烂的星轨。

“啊呀!”她下意识的轻呼出声,糟了,打乱了天帝陛下亲自布置的星辰轨迹,要是被发现是自己干的,怕是要被罚再整理一轮省经阁的典籍。

这么多年来她居于天界之上,名为求医做客,实则和人质没有什么两样。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份会尴尬,可谁知天帝陛下倒是坦荡,明面上承了白帝托付管教女儿的客气话,实际上也担下了这个重责,还做得像模像样。除了不和她以师徒相称,其他的,比她的父亲更为严厉。

头一百年,口口声声称人贵在自救,她作为妖族公主也不能例外,所以先让她去省经阁领了术法典籍的课业,每日朝会后就过来检查,风雨无阻。

后来在调理治愈她的经脉后,苦日子才刚刚开始,拜天帝陛下多年来的督导所赐,她已经将省经阁的典籍倒背如流,比天界名列前茅的年轻仙倌们都要有为的多。

对此,天界众仙中也不是没有提出异议的,毕竟白落衡身为妖族公主,不可能永远留在天界,而所谓的两界和平,也是珍贵又脆弱的平衡,有朝一日难保不出变故。让一个外人掌握天界不传的秘术,实在是危险至极。

可对于下属的颇有微词,润玉却总是不屑一顾。他积威日盛,底下的人每每回忆起他当年发狂的样子都心有余悸,一来二去,反对的声音也逐渐渺不可闻,只是偶尔在背地里偷偷议论的,和山野小民一般的做派。

“哎,你说陛下他是怎么想的,倾囊相授,是真的把那妖族公主当作自己的徒弟,想传以衣钵?”

“嗨,当徒弟就罢了,反正现在六界一统也还分不出个里外,不过,紫方云宫至今可还空着......”

“你是说......这可万万不成啊,天后的位子,空着就空着了,可若是引入妖族的血脉,可真是......不过,那上元仙子这么多年都没有打动陛下,妖族公主虽然长得美貌,可毕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难道陛下会对她动心?”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听说,当年天帝陛下遇见水神的时候,水神不也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我瞧那位落落殿下举手投足的作风,还颇有几分水神当年的风采呢!”

这些话被有心人传到天帝耳中顺道参上一本的时候,天帝难得动了盛怒责罚了在背后乱嚼舌根的小仙,也反思了自己对妖族公主的关心是否过界,落落还因祸得福,免去了三月的课业。

可是三月后,当她被润玉发现修炼不进反退的时候,就恢复了往常对她的督导,少女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本座御下不严,无端生出了一些是非,惊扰了公主您的耳朵,还请公主谅解。”私下里,润玉不摆天帝的架子,收敛了严师的气势,也曾温言软语为流言之事向她道过歉,没想到却换来少女没心没肺的碎碎念,“哎,陛下您的仙家,夸本公主貌美也就算了,乳臭未干算什么?本公主明明已经长大了,哼!”

呵,长大了?看着面前少女一副天真无邪不知愁的撒娇情态,润玉弯起嘴角,轻轻抿起,眼中含笑,“你啊,”他摇摇头,再说不出下一句话。

“我我我, 我怎么了?”少女追问道。

“他们说的没错,你有时候,还真有几分像她......”

白衣清冷的男子和少女并肩坐在璇玑宫的玉阶上,摇头叹息,语气里深埋着极深的惆怅,如冰下之火,刻骨铭心,听得落落也不禁心里咯噔一声。

相识日久,相处百年,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曾经的未婚妻,连对方的孩子也就是他的侄子偶尔被抱上天界做客,也只是藏在他如道家常的寒暄中,淡若无痕。

三百年前的九霄大殿上,她本因为对方的回答信了太上忘情之说,可直到那一刻,从天帝陛下的无声言语中,落落才琢磨出些许的不同寻常。

眼睁睁地看着星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而坠落,落落猛一激灵,正不知所措时,只见下一秒,流光划过天幕,她随手抛掷的那枚石头在瞬间幻化为一颗星子,取而代之,一切如故,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还好还好,少女摸了摸胸口,堪堪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时,乍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还是她此刻,最怕见到的人,“天,天帝陛下?”

“公主。”润玉不动声色,只是负手遥遥地望着闯了祸的少女,“星辰有自己运行的轨迹,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摆布的东西,还请公主以后可以谨慎为之。”

落落状若乖巧地俯首帖耳,聆听师训,心里却暗自打鼓,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惩戒,可对方却出乎意料地放过了她,“听仙使说,你又做了那个梦?”

话虽如此,可润玉其实却从不曾得知落落梦境的内容。

前尘如镜,早在第一次发现时他就许诺过对方,两人之间以诚相待,未经允许他绝不会读取她的梦境。是以百年间,少女对梦境的内容守口如瓶,他也只能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

“嗯。”落落点了点头,她能瞒得过别人,却永远无法瞒过心如明镜的天帝,“陛下,您如今拥有六界四海,天下的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还有什么害怕会失去的东西吗?”

少女没头没脑的问题,却引起了天帝的深思,“没有。”不知是不是真的已心无挂碍,他的回答和昔年一般的干脆利落不留余地。不仅如此,他还反问道,“那么你呢,你的心里有这样的东西吗?才会日日积压在心底,终成缠身的梦魇。”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使对方始终闭口不言,熟读人心如润玉,也可以大致推测出少女心底的暗涌。

“有啊,很多很多,爹爹,娘亲,三十六,好吃的,好玩的......”少女掰手指一件件数着,数到最后转身回望,目光留恋在了那一袭白衣身上,“我想对陛下您而言,魇兽和邝露仙子,也是一样的意义非凡吧。”

“魇兽或许是,邝露却不是。”润玉目光悠远,衣袖挥舞间,夜空的星辰又在顷刻间换了个轨迹,“很多年前我就明白,我可以操控星辰的轨迹,却无法操纵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也无法强求任何一个人的感情,这个道理,他终究是了悟得太迟,“我曾刚愎自用,做了很多错事,等有朝一日无论是飞升上天,还是灰飞烟灭,留给后世怕也是积销毁骨的争议骂名。”八百年前神魔大战后,他下了罪己诏的时候就早有觉悟,他从不曾留恋权位盛名,也从不从轻易自毁自伤,只是不知为何,大概是今夜放松了心神的缘故,回溯往事时,才偶有所感罢了。

谁知落落听了他的话,却瞪大眼睛使劲摇了摇头,“陛下你人那么好,我很喜欢你的,而且我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喜欢你。”

少女的双眸一眨一眨,比天河中的星辰还要灿烂。

还真是傻姑娘,润玉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傻姑娘的小脑袋,“好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走吧,我送你回璇玑宫。”

落落怯怯地跟在润玉的身后,天帝陛下宽大的衣袖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路上,她被晃得头晕,好几次都忍不住悄悄拉上去。

如果自己真的牵起他的衣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就在少女神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时候,前方的人却蓦地停了下来,她一时不察险些撞了上去。下一刻,刚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她就将之前的所有小心思都扔到了九霄云外,不由自主地拉起了润玉的衣袖,指着不远处大声呼叫道,“昙,昙花开了!”

千年前先花神陨灭后,天界就再没有繁花盛开,直到身为先花神之女的水神锦觅,送了夜神润玉一包昙花的种子,约定要共赏昙花盛开的奇景。

可到最后伊人别嫁时,她也不曾履行这个约定,水神身殉神魔大战后,璇玑宫中的昙花更是瞬间凋零,而天帝陛下自此立誓不下魔界,也再不曾种过昙花。

是以时隔千年,再度看到暗香浮动,花开如雪,竟恍然如在梦中。

在昙花盛放的一瞬间,润玉的心神被尽数掠去,一时失语,只是怔楞地驻足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动人一幕。

润玉在看花,而一旁的少女,却在看着他。

花是她此前播种在璇玑宫中的,种子则是水神之子棠樾之前来天界玩时,和她聊得投机,私下里偷偷塞给她的。时隔太久,她都忘了种子的存在,更是没想到会在今夜开花。

眼前的人,望着昙花的眼神,温柔又生动,揭开他清冷的面具,或许他的胸膛中,原本也跳动着一颗如此柔软的心吧。

天帝陛下弑父杀母,残害幼弟的耸人事迹,一桩桩一件件,同样也是昔年流传在六界的隐秘传说。可经过三百年的朝夕相处,她心中的润玉,她的师父,却是对所有种族都没有任何歧视的人。他对每一个人,哪怕是一朵花,哪怕一棵草,都会很温柔地对待。他是那种,只要你在他身边,就会觉着活着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是的,她觉得幸福,天塌的时候有他替她挡着,她希望这样的幸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生生世世,直到她的魂魄消散,归于星海。

“你会因为一朵花的盛开,而爱上一个人。”笃定的声音在耳边再度轻轻响起,不再拘于梦境之中,却依旧带着蛊惑人心的甜美香气,“到那时,你就会心甘情愿,与我做一笔交易。”

“你想要什么?”这是第一次,落落在心底无声地回应道。

“那要先问你自己,你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父母和睦,天下安宁,想要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想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我想要他幸福。”思绪纷纷扬扬,升起落下,最后她给出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一统六界四海升平也好,得证天道飞升上清也罢,既然她问不出他心底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就不必再问,她只希望眼前的人可以得到幸福。

无论是睥睨天下的幸福,还是拈花一笑的幸福。

“好,只要你献祭你的情魄,把美好的记忆尽数抹去,从此无情无欲,在我死后接替神女之位,守护六界苍生,你就会如愿以偿。”

这是足够骇人听闻的代价,即使是北山神女也不敢奢求可以轻易说服对方,不然她也不会为此耐心筹谋等待了整整三百年。

“好,我答应你,”出乎意料的,不过是须臾的光景,她就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只要你也可以答应我,让他幸福。”

天帝陛下,师父,润玉,和你相逢,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虽然时间不长,但却已足够。

所以落落也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不是昙花一瞬,而是万古长青。

妖族公主白落衡突然失踪,不告而别,天界因为她的消失而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公主原本就生性顽劣,说不准只是一时兴起出去玩了。也有人担忧是六界中别有用心之人,故意虏去妖族公主,只为挑起天界和妖界的冲突。

对于爱徒的失踪,天帝陛下却没有多说什么,除了下令六界全力搜查白落衡的行踪外,每日依旧一如既往地上朝下朝,看上去丝毫不受影响。

只有他身边亲近之人才知道,天帝每日下朝后,都会去璇玑宫,坐在庭前,一坐就是一整日,晚上则去布星台守夜,一守直到天明。

当上清天的斗姆元君破天荒地亲临天界,在布星台前找到他时,润玉的手中攥着一颗天河之石,指缝间透着莹白的光芒。

“润玉见过元君。”他的语气依旧恭敬,却是第一次失了礼数,不曾回头向上神拜谒,“元君亲临,可有何要事?”

天子之怒,伏尸百里,天下缟素。斗姆元君虽久居上清天不问世事,可当今的这位天帝陛下她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她本以为经过这八百年的光阴蹉跎,润玉已再无逆鳞可触,殊不知,“天帝陛下,”斗姆元君轻轻叹了口气,“本君是为北山神女之事而来。”

若换做旁人,必会追问北山神女是何方神圣,可润玉没有,他只是摊开手掌,一字一句地念道,“生如夏花,爱如朝露,今生相逢,来世不忘。”

落落并不是不告而别,她把她想说的话留在了天河的一颗星子之上,却不知是留给何人的诀别。

“陛下近年来一统六界,或铁腕或怀柔,而妖族公主白落衡并不是各族向天界派出的唯一的使者,也不是其中身份最高贵者,可陛下却唯独待她以殊遇,引来六界非议,不知陛下对此可有什么解释?”斗姆元君静静问道。

“我也不知为何,”润玉微微苦笑,“或许是一见她,就觉得可亲,这世间,不都也有一见如故之人么?”

一见如故,斗姆元君的眼底略带着悲悯,“陛下教养白落衡多年,可曾见过她的真身?”

落落的真身?他从未见过,可似乎听少女谈起过。

璇玑宫里日月长,近三百年来却因为少女的叽叽喳喳而显得不再那么冷清,“陛下,听说您的真身是一条白龙?”

“嗯。”他随口应道,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少女眼中的好奇渴望。

”哎呀,”在殷勤暗示许久对方都不为所动后,落落闷闷地甩开了手,片刻后却又提起了兴致,“那陛下知道落落的真身是什么吗?”

“哦,是什么?”他配合地多问了一句。

“是白虎哦!”少女得意洋洋地笑道。

“那你跑到人间玩耍的时候,可要小心别露出真身,吓跑那些凡人。”

什么话啊,哼,“那是当然的啦,不过人间也没有那么好玩,母亲说我小时候去人间玩时还被猎人的捕兽夹伤到过呢!”落落语气夸张,加油添醋地嘀咕着,“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啦,我都不记得了……”

“白虎……”润玉喃喃自语,突然他的脑中划过一个荒谬的假设。一见如故,如果说三百年前的九霄大殿之上,并不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呢?

润玉此生,曾期盼着和锦觅共赏过很多次的昙花盛开,却始终未能如愿。千年前锦觅和旭凤共下凡界历劫的那一次,他也尾随而至,然后在人间的别院中,空等伊人践约。

只不过那时,锦觅虽然再度失约未来,他却不是独自一人等待花开。那一次,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只被他从附近的树林中救起,抱回别院疗伤的灵兽,一只通体雪白,上有墨黑斑纹的小白虎。就在他给它的前爪抹上灵药的时候,院前的昙花恰好在那一刻递次盛开,暗香浮动,花开如雪。

如今回想起来,那夜的花开,和他千年之后在璇玑宫里看到的盛景一模一样,连身边陪着他一起看花的人,也是同一个。

“生如夏花,爱如朝露,今生相逢,来世不忘。”

他此生活到如今这般年月,生命中所有美好珍贵的事物,亲情,友情,爱与陪伴,却都有如昙花朝露,转瞬即逝。

斗姆元君冷眼旁观,悄然打量润玉的神色,便知他已经想起一概的前尘过往,“上清天这一代的北山神女,千年前占卜出自己的大限将至,从那时起便在六界中四处寻找继任的人选,她本属意于心思纯净空灵的白落衡,可千年前的那场邂逅不知道为什么,暂时让她打消了念头,顺道还抹去了白落衡的记忆。可是后来六界动荡不安,让她重启了原本的计划,将计就计,利用白落衡对你的情思诱导交易,消除记忆,献祭情魄,接任北山神女。”

“卑鄙无耻。”润玉听完来龙去脉后,唇间露出冷冷一笑,“她现在在哪里?”

换言之,斗姆元君毫不怀疑,如果真的按计划中说的那样,白落衡如今真的消除了记忆献祭了情魄,成了北山神女,眼前的这个人,就算一人一剑,也会直冲到上清天来,把那个傻姑娘带回去。

几千年来都专程负责替同僚和徒弟们收拾烂摊子的上神,心生无奈,伸手一指天河下界,默默应道,“北山神女违背了誓约,白落衡想要的东西,她无法兑现,所以这场交易没有成功。”

因即是果,同僚此举,无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对此每到这个时候都被后辈们强推出来主持六界公道的斗姆元君表示不予置辞,她只是在润玉转身离去之前最后插了一句。

“天帝陛下,你掌管六界,功劳卓著修行精深,大道得证飞升上清,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斗姆元君轻声说道,“绝情弃欲固然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天帝,对六界众生尽责,可是有时候,顺应自己的心,也未尝就是过错。”

先天帝太微曾告诉过润玉,天帝之位是世间最大的囚笼,可若是身为天帝,可以放开心上的挂碍,天地间自然也就再没有可以拘住他的东西。

润玉最后在人间的一条河边,找到了落落。

此时此刻,少女正和小男孩两个人,一大一小,在河边聚精会神地用鱼叉捉鱼,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鱼鳞般的微光,闪得人直晃眼,也让他们发挥失常,忙活了大半天,都毫无所获。

“哎呀呀,怎么办,今晚的晚饭怕是要没着落了。”棠樾连声叹气,“落落姐姐,你平日里不是吹嘘说你很厉害的吗,怎么我跟你一起,连我平时一成的功力都发挥不出来了!”

“去去去,还说呢,你好歹是一只白鹭,鸟不会捉鱼还好意思怪别人了!”

呜呜呜,所有人都欺负他,连名字都不好好叫,张嘴闭嘴就是小白鹭的,呜呜呜,他想大伯了,大伯是唯一一个叫他名字的人,棠樾满心悲愤着,突然找到了还嘴的契机,“落落姐姐,大伯下令六界都在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总不能,一辈子都赖在他们家不走吧,那他以后岂不是再也捉不到鱼了。

少女被说中心事,神色一黯,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小男孩磕磕巴巴地低呼,“大,大伯……”

“好了别叫了,我在你家又不是白吃白住,我可是妖族公主,八百里红河两岸都是我的封地,到时我划一块专门留着给你捉鱼不就好了……”落落头也不回,不耐烦地说道,下一秒却只见棠樾的语气立刻变得恭敬无比,“棠樾见过大伯。”

他,他来了?少女刹那间呆呆立住,手上紧紧握着鱼叉,一动不动,片刻后,才勉强挤出笑容,回头叫了一声,“陛下,您来了啊……”

而白衣翩然的男子不动声色,只是单手抱起了自家的侄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她的面前。

人果然藏在这里,难怪还没等他出手,斗姆元君就亲自登门,只怕一是为全同僚之谊,二是应了那对夫妻的请求,才纡尊降贵,为自己释疑答惑。

这份情,他承了。

天帝陛下的衣摆被河水浸湿,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接过少女手中的鱼叉,向着河中鱼影的正下方猛地叉了下去,下一秒,就精准无误地捉到一条肥硕的鳜鱼。

“哇,大伯好厉害!”棠樾看得目瞪口呆,连声鼓掌,“比落落姐姐厉害多了。”

“那是那是。”落落在一旁讷讷笑道,谁能想到堂堂天帝陛下,连捉鱼都会啊,真是让人佩服,佩服。

“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吃饭了,晚上让你娘亲为我们加一个菜。”润玉温柔地对棠樾说道,转身前还不忘示意呆站在原地的少女,“还傻站着干什么?”

“我,不,陛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落落喃喃问道,谁能来掐她一把,明明缠身的梦魇已尽数消散,以后也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可是此情此景,却还让她以为身在梦中。

“不吃也可以,回省经阁抄三百遍天光折射的原理,我教过你一遍的,今日一见,恐怕你是已经全部忘记了。”润玉回头看她,不慌不忙地说道。

“没忘没忘!”一听到省经阁三个字,落落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忙不迭地乖乖跑到润玉的面前,就差变出真身摇尾乞怜了。

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空着的另一只手,牵起了少女的衣袖。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三个人影,就这样一直向前走去。

朝露日晞,优昙花开也不过一瞬,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可有一场幻梦,却会持续生生世世,他和她都不必再醒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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